第43章
  这日午后,贺梅坐在店后的小院中休息,顺带翻翻账本,数数铺子刨除成本后的净利润额,才发现自己名下已然拥有相当可观的数字。
  她当初为了被林靖收留,跟他说自己要做饭以答谢他救命收留之恩,如今却只能做做早饭。后来为了让他点头同意做生意,跟他说自己赚了钱要养家糊口。
  饼是画了,可迄今为止,她似乎从未有过兑现。贺梅反思完毕,从衣食住行开始考虑。
  林靖吃的还是茅家村佃农定时所送的食材,宅男一个的他食、住、行暂时都不缺。至于衣服,她不知道他的尺码,更不想干出偷人衣服郑人买履,而后不打自招的蠢事。
  思前想去,贺梅福至心灵,回想起林靖书房案头那块缺了角的砚台,顿时兴奋不已。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她不如给林晶晶买块好砚台!
  她踱步走至大堂,捡了个学子们没人说话的当口儿,“假如你们不差钱,会想用什么样的砚台?”
  一个圆脸的书生抢先答道:“自然是端砚!”
  他旁边的麻脸书生不屑道:“那还不如歙砚!”
  一时间吵吵嚷嚷,有说洮砚的,有说澄泥砚的,还有什么燕子砚、黄石砚,更有甚者,说什么金银玉的,惹得贺梅哭笑不得。
  她换了个问法:“所以哪个是红色的,质量还属上乘?”
  这下倒是整齐划一了,都说青州的红丝砚最为出色,价格也稍稍高了些。贺梅谢过学子们,暗暗记下。
  当初那老者递来一片金叶子,贺梅都诚惶诚恐,如今她自己就有不少张金叶子,有了钱就有底气。要送让自己伤心过的前心上人,曾经的救命恩人,现在的好室友,自然是只选贵的。
  她抽空寻得专业人士,用一块通体嫣红的红丝石,斥巨资定制了块红梅造型的砚台。
  可等她满心欢喜地捧着包装漂亮的红丝砚送给林靖后,预想中他开心收下的画面并未出现。
  不止如此,林靖反而用那双无波的双瞳平静至极地看着她,“贺梅姑娘如今已然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她当即心中一个咯噔,看着他一字一字吐出她最不想听到的话。
  林靖:“靖这里就不适合多留了。贺梅姑娘适应了大越朝的生活,自立女户不成问题。”
  他这是要赶她走!
  贺梅定定看着他,不肯错过林靖脸上任何细微末节,可他却始终面无表情,淡漠疏离。
  他明明会为她脸红,关心她受寒受伤的状况,愿意为她冒险去未知的林中寻她,为让她多吃饭日日去寻仙湖垂钓,也曾对她温和笑过,而今却如此冷漠无情。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会?这样的心思他存了多久?
  原来他答应的让她养家糊口,不过只是她个人的一厢情愿。
  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姑娘,再苦再累也不要自己流泪,虽然难过现在也不过只是红了眼眶。
  贺梅细细再看一眼林靖,用眼神描摹他的样貌,突然觉得他很陌生,她缓缓笑了:“林晶晶,多谢款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
  林靖不解:“为何无期?”
  贺梅不语,只留给他一个飒然离去的背影。
  林靖呆呆站在原地,突然觉得心中空了一角,他茫然看向贺梅房间的方向,她居然什么都没带。
  【作者有话要说】
  贺梅:呵,男人。
  由于作者风评受害,v大家50看下实力(不是)先发一章表示真的有努力(捂着腰子)晚点至少还有一更(谁能拒绝真香定律,林晶晶必须真香)
  第37章 肠胃催相思
  竹竿巷距离小孤山说远不远, 说近不近,以往心中有着奔头,徒步半个时辰左右对贺梅算不上什么。
  自那日以来彻底住在食肆小院后, 贺梅偶尔再回想起自己之前两头跑的日子,一时间居然觉得恍如隔世。
  她向来是既然相处不来,那么就一刀两断, 老死不相往来的性子。之前那些追求她的也好, 她的前男友也罢, 贺梅都做到了说断就断, 可唯独对林靖念念不忘,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
  笑话,谁离了谁日子都能照样过, 她贺小梅不认识他的时候不是照样潇洒?可这样嘴硬的大话自言自语说完, 她的心中还是会生出难以抑制的落寞来。
  贺梅曾从书上读到过,大意是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她有属于自己的骄傲,那句符合大越朝语境的“瑾之我心悦你”再没有机会说出口。虽然这样的感情无疾而终令人惆怅, 可她好歹还有事业。
  跑堂的孙娘子在厨房门口探出头来,“梅娘子, 做的什么这样香?”
  贺梅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笋丝草头炒年糕、秘制陈皮鸭、龙井炖蛋、素烧鹅。”
  孙娘子失笑:“这会儿你锅里可就只炒了一样, 说的却是四样。怎么魂不守舍的, 梅娘子在想什么?”
  贺梅不答反问:“你猜我正在炒哪一样?猜对了有奖励!”
  两人正说笑, 说完书的李芙挤眉弄眼地越过孙月进来了。
  贺梅:“你这是什么怪模怪样的表情?” 她这眼色使的, 她可是半点儿也看不明白。
  外面传来账房钱琳的假嗔:“都挤在厨房等偷吃呐!茶歇时候来客人, 你们都不管啦?!”
  惹得贺梅心中纳罕不已, 都这会儿了, 外面坐着的多半都是高谈阔论的书生、文人, 老食客们也都知道她们会在这个时间段吃员工餐,会是什么人过来,才能引得李芙和孙月这般奇怪?
  菜肴的火候再重要不过,贺梅专心致志颠锅翻炒,冷不丁被谁人抱住大腿蹭了蹭,当即打了一个激灵。
  她最是怕痒不过,伙计们断然不会这样同她玩闹,唯有一人……
  “梅姐姐我好想你!”双立抱着她狠狠蹭了蹭,像只饿了许久终于找到饲主的猫咪。
  贺梅:“你怎么突然过来啦?我似乎没和你说过食肆的名字和地址吧?”
  双立撒娇撒痴,“梅姐姐都不想双立和先生的嘛?”他馋猫一样吸吸鼻子,被空气中的香味勾得咽了口口水,“梅姐姐的手艺这样好,香飘十里没问题!双立闻着味道就能找到!”
  故人相见,贺梅心情舒畅:“少哄我开心,你吃过饭了没有?”
  双立:“虽然梅姐姐走后,先生不知是怎么想的,偶尔会做些你做过的饭食,却只能仿得三分。今日要来找梅姐姐,双立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吃啦!”
  贺梅手脚麻利做起下一道菜,轻斥道:“胡闹!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不能这样挑食。”
  多日不见的两人如今凑在一起,顿时有说不完的话题可聊。
  伙计们早已悄悄退出了厨房,收碗的收碗、擦桌子的擦桌子,打算盘的打算盘,只是眼睛不约而同地都偷偷看向那正坐在大堂角落里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
  单单从面上不太能看得出年岁几何,可他是和那垂髫小童一起来的,虽然半个话也没说,其身份却几乎一目了然。
  撇除俊俏除尘的相貌不谈,这男子气质清冷独绝,虽然处在略显喧嚣的食肆大堂之中,却仿佛和旁人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说多了狗血话本子的李芙以眼神给自己的姐妹传递心中揣测:“怎么样?般配吧?一定就是梅梅的官人!就算不是,高低也得是她的有情郎!”
  跑堂的孙月不甘示弱,她这双眼睛来来往往看了多少食客,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孙月挤挤眼:“皮相不错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不会疼人的?依我之见,这就是个性情孤僻冷漠的主,不然我们掌柜的也不会独居在食肆后院,夜夜独守空闺,连个知冷知热暖被窝的枕边人都没有!”
  帮厨的赵芸思索片刻,皱着眉朝孙月使使眼色:“噫!怪不得梅梅总是时不时跑神,还偶尔唉声叹气,刚才就是那样,一点儿也不符合她开朗的性格,原来是为情所困。”
  只有假模假样算账本的钱琳张大嘴巴,错愕不已。姐姐们又在用眼神聊什么话题?她不过是脑补了些带娃追妻、破镜重圆的话本情节,怎么一回神就跟不上她们的节奏啦?!
  贺梅端着托盘从后厨走出来,双立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本来笑意盈盈的她在不经意间瞥见林靖那刻,俏脸霎时冷冻结冰。
  她还只当是双立一个人来的,他来做什么?
  贺梅:“劳烦芸娘子多添一碗米饭给我们小双立。”
  赵芸领命而去,其他几个伙计也连忙凑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将饭菜摆开,筷子和箸枕放好。
  嘴皮子最厉害的李芙朝贺梅努努嘴,朝林靖的方位扭扭眼皮子,“那位呢?梅娘子不叫吗?”
  贺梅没好气,反揶揄她道:“芙姐姐眼皮抽筋了,需要看大夫啦。”
  赵芸端着托盘回来,其上俨然便是七小碗米饭。
  跑堂孙月径直走至角落里坐着的林靖身边,“不知怎么称呼的这位先生,请过来一同用些简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