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男替身 第50节
  为狮虎,强者才成其为强者。”
  ——真神奇,她竟然记得。
  这样生动荒谬的描写,把财富改为游戏,改成堕落,实在不能更合适了。
  摆满五光十色电脑屏的网吧即为赌场,每一款游戏、每一把游戏皆为赌局,以有限的人生做资本。
  明野啊明野,你就该在这里,不对吗?
  被烟臭埋没,被飙升的肾上腺迷神,好好看清楚本性,别再妄想触碰光源。免得自己一身污秽刷不干净,反而弄脏了她。
  乔一元,应该感谢我才对。
  替你揭发这样丑陋的东西,出轨、网瘾,给足你最正当的名头摆脱年度最佳演员。
  尤心艺陡然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醉在周围荒诞无序的光效中,声浪中,以及一张张沉迷忘我的脸庞里。几乎要拨出那个牢记于心的号码,得意洋洋地告诉某人,她为她都做了些什么,以得到那人的感谢声。
  明野却仍要抗争。
  “我打完了。”他又想走,可外卖卡着点来了。两只香辣猪蹄、两包薯条和可乐。
  “坐下,买了你的份。”
  尤心艺自顾自戴上手套,分出一份扔他面前:“吃啊,怂什么?我又不会下毒。”
  她太擅长挑衅,明野只好坐下,余光见她穿着昂贵的大牌衣服,坐在烟雾缭绕的网吧,旁若无人,拿起猪蹄就啃,多少有些惊讶:“你……就这么吃了??”
  “不然你剔了骨头再给我?”尤心艺一副看弱智的表情,推他一把,理所当然地命令:“把可乐盖子拧开给我。”
  以为她被呛到,明野照做。谁知她压根没喝,仅仅放到一旁,又叫:“纸巾。”
  两秒后:“番茄酱倒出来,还有垃圾桶,我要吐骨头看不见?”
  “你是猪啊,推一下动一下。”
  明野忍无可忍:“你有完没完?”
  “拿不拿?”尤心艺不吃这套,冷冷睨他,“不拿也行,我吐你身上。”
  “……要不要这么恶心??”
  他无语了,终究把垃圾桶放到她脚边。
  尤心艺张嘴就吐。
  真的好离谱,一个应该吃惯了五星级大酒店的娇蛮大小姐,打扮得光鲜亮丽,竟然也会坐在网吧里毫无形象地吃猪蹄。
  明野再一次吃惊,又感觉有点好笑。
  他笑出来,随即脸色一变,抓起手机:“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可喜可贺,他终于意识到了。
  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单拒绝添加有意图的异性为好友是不够的。
  那是最基础的行为,毫无夸耀的价值。
  而此外,既然他有女朋友,无论有多少借口都不该贸然与另一个女生单独且近距离地相处。不该和她一起吃东西,更不该被她意外娇憨一面所打动,乃至笑出声。
  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的一刹那,便明确了背叛。
  他转身想逃,再一次被叫住。
  咬着薯条,吸着可乐,尤心艺心情愉悦,只说了一句话:“好不好笑啊明野?你能忍住一周两周不打游戏,难道还能骗自己说本来就不喜欢,然后一辈子不碰么?”
  好比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明野顿时止住脚步。
  大堂光线明亮却又浑浊,因太明亮了反而容易叫人发昏。肚子底下人声鼎沸,人与人玩耍,人与人打斗,人类经常如此,只顾着打扫地面,忘记清洁天花板。
  于是墙角灰尘厚积,蜘蛛于错综复杂的细网上攀爬,吐出长长的丝线,将不慎坠入陷阱的苍蝇包裹。静然无声。
  猎物在溶解。
  第34章
  那天以后,明野每隔两三天去一次网吧。
  游戏里他组建帮会,做副帮主、团指挥,风光无限,快意江湖。
  游戏外的他则分裂成两份。
  一个悔过自新的十佳男友,积极兼职,勤勉面试,以致最初无法理解、嫌他犯傻的耗子,都不得不甘拜下风,竖着大拇指说出一句“你了不起,以后你是我爹”以表敬佩。
  人前戒烟酒,爱女友,他仅在夜晚少人的包厢里尽情点烟、外卖,望着屏幕专注凝神,冲着倒下的boss大叫大笑。为所欲为。
  白天坐牢,晚上放风,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当火车彻底偏离轨道又会怎样?
  隆隆的轰鸣声贯穿耳膜,明野不敢深思,只是逃避。
  源于无法承担责任,生怕受到指责,便一位闪躲,掩盖,幻想歪斜断裂的桥头自然顺直,一切危机皆赶在崩塌前迎刃而解。
  明野一向如此。
  只是近期南港再度降温,流感来势汹汹,几乎每天都有大批大批患者倒下,乔鸢也中招了。
  经历剧烈的眩晕、感冒、咳嗽,眼下发展到发烧阶段,短短五天,挂水、买药便花去明野小一千块钱。
  他没钱了。
  乔鸢生病需要人陪伴,帮会事务有待他处理。
  梦江湖点卡要钱,拍装备要钱,烟酒夜宵更花钱。纵使以女友为借口几度向父母张嘴,通电话时笑得张扬灿烂毫无阴霾,挂断便急匆匆查看余额,反复刷新,盘算好如何最大化使用。
  可时间和钱,始终不够用。
  既然如此,只剩一个办法了。
  2016年12月18日,距离明野生日仅余十天。
  头顶钢架上输液瓶滴滴答答落下青霉素液,身旁乔鸢盖着毛毯,闭目养神;
  游戏群、帮会群消息积叠。
  微信店长又发通知,临近平安夜、圣诞节,店里将举行一系列活动,要求全体员工每周+10工时,不接受者可以辞职。
  明野终于将备注【姓陈的】人拉出黑名单,并发去一条消息:【中午有空么?】
  大约半小时,陈言回复:【有。】
  …
  明野约陈言打篮球。
  室外风大,他们约在室内,篮球咚、咚、咚地弹跳。
  陈言裹着冷气流进门时,明野身穿卫衣,纵身一跃。
  ——哐!
  篮球进筐。
  陈言脱下大衣,挂在分割观众席与球场的栏杆上,里面一件灰黑色的中领毛衣,针脚绵密细致,包吻着脖颈与突起的喉线,勾勒出宽阔的肩膀、紧实的手臂和腰,更显身形高大挺拔。
  自打前一阵子,明野有意无意在宿舍分享网络新梗:“克隆羊多莉最多活六年。”
  对方便放弃卫衣、冲锋衣等带青春运动元素的衣服,恢复素色干练的装束。
  “来了,怎么戴眼镜了?”
  “只有我们两个?”
  双方同时开口,明野将篮球抛向陈言:“对,就我们,打1v1,轮流攻防,谁先进球谁赢。”
  “好。”陈言接球,修长的指骨控住球身,掌心稍稍空出些许。
  视觉上并不费什么力气便掌住了整颗球,偏白的手背却隆出几条淡青筋脉,仿若雪地里低伏的蛇。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戴眼镜,据明野所知,这位不论外表、品性、学业乃至家境方面都堪称完美的师哥,视力应该没有问题。
  按理说打球也不该带着装饰物,不过当事人不打算摘,明野也就没多嘴。
  随便打了两把热身,两人开始比赛。
  明野压低身体重心,好似一匹蓄势待发的狼,眼孔紧盯篮网。他跨步,换手,做了一个假动作,紧接着要跳起来投篮,被陈言展臂按下。
  突然间出声:“师哥最近挺忙啊,有什么新项目?每天快门禁了才回宿舍,听说也没去实验室。”
  陈言望着球,半垂眼皮,将冷戾的眼眸藏于黑框镜片后,声线疏淡:“有些自己的事要忙。”
  “做网站?”
  明野带球转身,又想投。
  “差不多。”陈言再一次提前扣下。
  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挑衅感十足。
  双方交锋一闪而逝。
  篮球经手轻轻一拨,偏了路线,咣一声撞上架子。金属架微微震动,连带着整片地面仿佛也极小幅度地颤动起来,说不准究竟是借了谁的力。
  “到你了哥。”明野双手按腰,笑意不达眼底,“你们专业主搞数学建模,跟网站搭建没关系吧?”
  “上次看你带教材回来就想问了,你是在自学别的内容?该不会要创业吧,准备做什么样的网站?”
  即便身处
  人生中,大众认知最轻松放纵、毫无压力负担的时间段,不仅每学期参赛拿奖、保研、被导师们抢着要人,且有多余的时间研究其他东西,有充足的本钱投资咖啡店,跟亲戚合伙赚钱。
  这就是陈言。
  姓名毫不出众,既没有生僻字,好像也没多少深刻的蕴意。唯独在与本人相关的地带,只需一手笔锋凌厉的字、一面模糊的侧影、一张奖状,便如神话故事中该被射下的十个日轮般刺眼。
  那就是他,陈言。
  陈言捡起球,言简意赅:“找人。”
  “找谁?”明野做出防守驾驶,老练地跟着他移动。像一道影子,双眼假装紧盯移动的球,余光时不时挪向上方,观望对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