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没办法去医院,他们的任何举动都可能成为明日新闻。
  桑雅宁给何立打电话,拨了两次却始终是忙音。
  现在才凌晨四点半,外面的天还暗着,一时大概是无法寻援了。
  她晃晃悠悠地从床上爬起,跟游昏似地飘到床边,烧好水,又跟断线的风筝一样倒回被褥里。
  “喂,醒一醒。”
  桑雅宁左手托腮,用力扯严浩的脸,“赶紧坐起来喝水。”
  严浩皱了皱眉,本能地蹭着枕头,低垂的睫毛依旧没能抬起。
  桑雅宁捏住他的鼻子:“大、懒、虫,快起床—”
  严浩终于开始挣扎,嘴唇开合着,似乎在喃喃低语。
  桑雅宁伏在严浩的胸膛,倾身凑近他的唇边,屏住呼吸,试图听清他嗫嚅的内容。
  “雅宁。”
  严浩的声音像是蒙在雾中,“......别闹。”
  桑雅宁微怔,手指瞬间放松。
  严浩搂住她的腰,半梦半醒地将她搂入怀中:“睡吧,我们再休息一会。”
  说来也神奇,只是简单改变了称谓,普通的祈求就好似爱人的撒娇。
  桑雅宁被‘我们’两个字迷得晕乎乎,赖在严浩的胸口不想起来。
  肌肤相触时的温度越长越高,似乎在告诫她必须要做出决断。
  桑雅宁只能挣脱甜蜜的温柔乡,攒足劲,用力摇晃严浩的肩膀:“不可以,你不能再睡了。”
  刚要闭合的眼睛再度睁开,严浩的眸色比方才清醒,他抚着桑雅宁的背,像在安慰一只受惊的猫:“时间还早,怪,听话一些。”
  “这不是听话的问题。”
  桑雅宁双手并用,硬要把严浩拖起来,“大哥,你是在发烧呀。”
  话落,沉重的身体终于开始挪动。
  严浩撑开眼,掌心托着她的腰,含糊地问:“我在发烧吗?”
  “嗯。”
  桑雅宁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牵着严浩的手,让他去摸自己的额头:“看呀,烫得都可以煮鸡蛋了。”
  严浩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浸湿,正软趴趴地伏在脸侧,他的眸光依旧散乱,精神却相较之前好了许多,掌心在额头试探着,忽而自嘲地笑了:“真是太丢人了......”
  “丢人什么?”
  桑雅宁不明白严浩的意思,“谁都有可能发烧呀,况且还是在剧烈—”
  话没说完,严浩捂住了她的嘴。
  桑雅宁歪着头,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又没说错。”
  严浩脱力地靠在床边,脑袋耷拉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桑雅宁把水递到他的唇边。
  严浩硬是不张嘴,任由水渍弄湿下巴,仍像根失落的木头似地一动未动:“......抱歉。”
  桑雅宁皱眉:“?”
  严浩垂眼,轻声说:“我原先没想过会这样。”
  “哪样?”
  桑雅宁懒懒开口,掰着手指挨个数,“是遭到逼问后昏倒,还是做完—”
  话没能说下去,严浩又捂住了她的嘴。
  桑雅宁垂眼,顺势亲吻他的掌心。
  严浩的手忽而一哆嗦,紧绷的身体比方才更僵硬了。
  “别害羞嘛。”
  桑雅宁笑眯眯地说,“咱们现在可是情侣啦,爱人之间没必要讲究太多。”余光瞥一眼沉默的严浩,扬起的唇角稍许僵住,“喂,你不会打算不认账吧。”
  “怎么可能。”
  严浩缓而摇头,执起她的垂在身边的手,“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严浩依旧嗓音低哑,言语间的情感却比谁都要真诚。
  桑雅宁望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心里像猫抓似地又疼又痒,慌乱间,只顾把水杯朝前递:“先吃药,把身体照顾好再说。”
  这回,伸出的手总算有了回应。
  严浩接过小鹿模样的瓷杯,指尖磨搓着杯把,许久才轻声说:“抱歉,委屈你了。”
  桑雅宁愣住,尚未反应过来,严浩已经将药片吞入腹中。
  哒—
  瓷杯与桌面碰撞。
  严浩:“再过两日,我会弄清楚尾随者的身份,不用担心,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到你。”
  桑雅宁仍陷于他先前的那句道歉,低头支吾两句,应付:“其实也没什么,我对这儿熟悉得很,况且我还随身携带—”牙齿险些咬到舌尖,笑嘻嘻地改口,“反正你别管了,我自己能搞定。”
  “你打算怎么搞定。”
  严浩问。
  桑雅宁盘腿坐在床边,双手一左一右地撑着膝盖,严肃道:“当然是利用现代科技啦,我已经背下了周围所有监控的位置,届时只要将视频传到微博上,大众就会弄清楚全部的真相。”
  “可是如此以来,你也会成为事件的焦点。”
  “我不在乎。”
  桑雅宁回忆着张泽吾阴冷的笑脸,垂眼:“我只要他完蛋就好。”
  话落,屋内顿时陷入安静。
  “咳,咳咳。”
  不知道过去多久,严浩的咳嗽打破寂静。
  桑雅宁这才如梦初醒,胡乱地扯过薄被往他身旁堆:“哎呀,你还在发烧呢,千万要注意保暖。”
  严浩的脸泛着病态的红晕,裹着厚重的毛毯躺在被褥里,宛若一只系着围巾的企鹅:“我,咳咳,我没事。”
  桑雅宁连他的话都没兴趣听,起身就要去倒水。
  足尖还没落地,垂在身侧的手就被拉住。
  桑雅宁回眸,正对上严浩望来的视线,微微怔住,再回过神时已经停下脚步。
  “你需要喝些水。”
  桑雅宁尽可能平静地说。
  严浩摇了摇头,呼吸仍略显急促,却笑着回答:“我想要和你说些话。”又咳嗽两声,被泪水浸湿的长睫半遮凤眸,“雅宁,好不好。”
  错了,全都错了。
  严浩哪里是什么一窍不通的木头人,他简直就是男狐狸啊男狐狸。
  桑雅宁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脑袋像是泡在温水里,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晕乎乎地被带向床边。
  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她拉扯着睡裙的边沿,嘟囔:“咱,咱们现在不适合做那种事。”
  严浩微怔:“哪种事。”
  桑雅宁慢悠悠转身,掌心覆于他的胸膛:笑:“男女朋友间的深入交流。”
  严浩的眼神空了两秒,红晕却先一步攀附耳尖,嘴唇开合两遍,硬是没挤出一句话:“......”
  桑雅宁叹气,故作遗憾地钻回床里,双手交叠于胸前,做安详状:“你不愿意就算啦,谁说盖着棉聊天不是一种情趣呢。”
  严浩又开始咳嗽,低着头,散乱的短发一摇一晃。
  桑雅宁本能地上前慰问。
  严浩一个劲儿摆手,说什么也不让她靠近。
  空气净化机的红灯悄然亮起,房间内弥漫着板蓝根的苦涩。
  桑雅宁把严浩生病的事通知何立,嘱咐他来时必须要带餐饭:“白粥给严老师,我要番茄鸡胸沙拉。”
  发完消息,把手机丢到旁边。
  桑雅宁依靠着严浩的肩膀,转头问:“你想聊什么。”
  “嗯......可以从跟踪者开始吗。”
  “当然。”
  严浩:“你从什么时候察觉到异常的。”
  桑雅宁:“大概是两个月前吧。”
  严浩皱眉。
  桑雅宁:“起初我还以为是错觉,但《长夜歌》的发布会后,这种现象就变得频繁很多。”
  严浩:“是,他干的?”
  “嗯。”
  桑雅宁坦然点头,牵起严浩的手,“其实你的八卦也是泽海传媒在编造,但是张泽吾万万没想到,我们神秘的影帝大人竟连半条黑料都没有。”
  调侃的话并未起到作用,气氛似乎比方才更紧绷。
  严浩:“张泽吾在威胁你?”
  桑雅宁:“我认为也不算吧,他所有的恶劣行径都来源于对猎物的征服欲,反正我已经跌入低谷,没什么可怕的了。”
  “......桑雅宁。”
  “好啦,不开玩笑了。”
  严浩似在颤抖:“你之前是因为张泽吾才多次推开我?”
  桑雅宁无从隐瞒,只能轻声说:“这是保护你的唯一方式,放在以前,你根本不会被人污蔑,都是因为我,你才......”
  再也说不下去,喉间的苦涩已然淹没唇齿。
  一时间,周遭仅剩下机器嗡鸣的响。
  “桑雅宁。”
  严浩的声音穿过嘈杂而来,稳稳地落在她耳边,“这不是你的错。”
  桑雅宁恍然抬眸,正撞入严浩温柔的视线,怔了怔,险些要落下泪来。
  事出至今,有人叫她隐忍,有人让她乖乖低头。
  “别做梦呐,得罪张泽吾的人根本红不了。”
  “雅宁,我们要多为大局考虑,公司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
  “看,这样不是很好嘛。”
  “你对继续做下去,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