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还困不困?”
  “嗯。”
  应答的声音裹着黏稠的睡意,还带着几分被扰醒的委屈,容吟听着轻笑了一下,“搂紧我,”他声音低得近乎气音,用着哄人的语调:“不然会摔。”
  元子衿的手臂像藤蔓般缠上来时,容吟突然理解了什么叫作茧自缚。
  毛茸茸的发顶抵着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温热的鼻息透过t恤面料灼烧着他的锁骨。
  一个单向的、克制的公主抱,就这样成了两人双向的、紧密的相拥。
  假期的最后一天,林沉一还是组了密室逃脱的局,参加的人就是他们自己几个。
  他始终没有放弃想带程珂然体验一把的打算,反倒是因为简悠悠的提醒,觉得很有必要先模拟演练一局。
  “你没事吧?约会还搞演练?”
  简悠悠对此十分嫌弃。
  “这不是听了你的分析,我想着要是提前演练一次,我肯定能表现得更好嘛!”
  简悠悠被林沉一的话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四个人里,容吟和简悠悠是一点不怕,林沉一是装作不怕,只有元子衿,怕得很坦然,但是又心痒,俗称又菜又爱玩。
  林沉一选的主题叫《医怨》,开场的布景就是医院走廊。走廊两侧大约有六七间病房,每一间都散发出阴森可怖的气息。
  四人前行的排列顺序是林沉一在前,容吟稳后,简悠悠牵着元子衿卡在了中间。
  走廊的冷白灯光一闪一闪,雪白的墙壁布满了血色手印,冷气丝丝缕缕地从各处钻出,却像是把周身的空气变成粘稠的液体,叫人举步难行。
  第一间病房前,林沉一偏过头,压低了嗓音询问后面三个人,“准备好了?”
  得到一致肯定的答案后,手从门把手上压了下去。
  病房里的灯光不算太暗,勉强可视的程度,仔细一听,整个空间里只有仪器运作的细微动静。
  病床的拉帘遮住了半张床,只能看见上方躺着的人的下肢部分,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一把拉开帘子的瞬间,林沉一还是出于本能反应扯过了身旁人。
  他忘了跟在身后的人是简悠悠,结果就是得到她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
  “林沉一你有病啊!拉个女生当挡箭牌,你那天是要跟你女朋友谈恋爱还是决一死战啊!”
  林沉一自知理亏,低着头被简悠悠训得跟个小鸡仔一样,以至于再抬眸对上已经从病床上弹坐起来好几秒的npc时,害怕的情绪荡然无存,反倒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同情。
  简悠悠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这才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你难道有第三只手,还把他俩关外面了?”
  面对简悠悠的质问,林沉一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冤枉,这可不关我的事!”
  这时,病床上的npc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他拉帘子触发了警报,应该是刚好把你拉过来,门就自动关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元子衿一开始是又惊又怕,要不是还有个容吟跟在最后,她出去非掐死林沉一不可,后来听到病房里简悠悠对他一顿狠批,这才稍微顺了口气。
  “怎么办?我们是在这等着,还是去其他房间?”
  元子衿这会儿能仰仗的人只有容吟,揪着他的衣服不肯松。
  “这里应该是分了支线,他们找不到密码是出不来这个房间的。”
  照顾着元子衿的情绪,容吟问她要不要出去,她犹豫了好久,还是选择留下。
  “那我们就先去其他房间吧。”末了,她又问:“你能保护好我吧?”
  走廊顶上的灯光又熄灭了一些,脚边的绿色通道指示灯反而凸显出光亮,容吟声音带笑说出“能啊”的这一幕,原本应该是一个可以展现出他帅气和男友力的画面,可惜绿光从下打上来,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以至于元子衿觉得自己刚刚问出口的其实是“你能让我死得痛快吧?”
  元子衿两手各攥着容吟的两边衣角,跟在他身后依次进了其他病房,里面等着两人的包括不限于手拿锯子要砍人的医生,抱着娃娃冲人哭的孕妇,以及全身缠满纱布依然坚持单脚蹦跳的木乃伊。
  虽然说是解密,实际玩下来都是追击战,一路精疲力尽跑到最后一个房间时,元子衿已经出了满头汗。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容吟手臂收紧,将不断往下滑的元子衿牢牢箍在身侧,他太了解她,要是不一鼓作气冲出去离开,一旦蹲下休息了,她更不想挪动。
  稍作平息后,元子衿抬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再落下时,恰好被容吟温热的手掌轻包裹住。
  方才只顾着躲避追逃,一路相牵也不觉得异样,此刻留神,掌心相贴的温度莫名叫人有些脸热。
  来不及细品这份微妙,容吟已经悄然将门推开一丝缝隙,直至彻底成功脱逃,两人的手始终都是紧紧牵着。
  第11章 “我想把抽屉里的那些情书给偷了。”
  “一寸光阴一寸金,假期没了好伤心。”
  林沉一拖着长音,书包背带斜挂在肩上直晃悠,“欸,又要见到美孟了,真是叫人提不起劲儿呐。”
  四人刚在小区门口碰上头,听见他又是叹气又是抱怨,元子衿腆他:“她见到你,还应该操心自己的血压呢,你作业做完了吗?”
  孟美兰年近四十,教语文,年纪本不算大,可班主任的担子压下来,粉笔灰里掺着操心事,血压计上的数字便跟着年级排名一起上蹿下跳。
  高一的入学考试没开好头,三班的整体成绩不上不下,眼瞅着月考又要来临,瞧着班里拖后腿的几个崽子,那真是恨不能戴着氧气罩上班。
  “当然,不就五张卷子加个英语小练,轻松拿捏。”
  林沉一嘴角上扬,配合地做出手势。
  昨天从密室出来后,简悠悠就没再搭理过他,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谁告诉你只有五张卷子?你就没想过这点儿数值加一块儿都不够整除九门学科?”
  林沉一表情瞬间凝固,急忙看向容吟:“不是这么多吗?我前天带作业去你家的时候你怎么没提醒我?”
  “你抄的时候,就没觉得数量不对等?”
  容吟也很无辜,他一个提供作业的人总不能还要负责检查吧?
  “我那不以为你额外开小灶嘛!”
  放书包里的卷子林沉一能拿的都拿上了,谁能想到还会有遗漏,现在也不知道被他塞在哪个犄角旮旯,只得先找个复印店重新印几张。
  “来,林沉一,你摇一下头。”
  林沉一不明所以,但还是跟随简悠悠的指令晃了晃。
  “听见里面的水声了吗?”简悠悠被他蠢到,甚是无语:“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几个是写了作业的,你是打算用修正液全涂了再复印,还是直接交个复印件上去?”
  元子衿同情地拍了拍已经石化的林沉一:“我觉得你给美孟买点儿降压药比较管用。”
  朋友是什么?
  大概就是明明看见你站在悬崖边,还要笑嘻嘻踹一脚的人。
  林沉一做作地捂住心口,目光在三人脸上轮番扫过,最后双手合十,冲着两位女生夸张一拜:“拜托带两份煎饼果子!”
  话音未落,已经勒着容吟的脖子往前蹿:“快快快!我记得课代表那里还有没写的,趁收作业前还能抢救两张!”
  元子衿拎着两袋煎饼果子晃到教室后门时,正撞见这样一幕。
  容吟指尖转着笔,面前摊着的卷面多为选择判断,笔尖在选项间轻巧地跳跃。
  林沉一手紧握着笔,照着写满过程的卷子一通狂抄,解字后面密密麻麻一片。
  两人中间隔着条楚河汉界似的三八线,线这边是工整排列的abcd,线那边是张牙舞爪的演算过程。
  “两位流水线工人,你们的早餐到了。”
  元子衿故意把塑料袋抖得哗啦响,容吟刚好落下最后一笔,指尖一挑,将卷子对折滑到左侧,顺手接过冒着热气的早餐。
  校门口前推车摆摊的那家煎饼果子用料足,容吟只是剥开油纸一角,葱香混着酱料的咸香就窜了出来。
  林沉一鼻尖不自觉地抽动两下,笔下公式顿时写歪了半截。
  “你出去吃,”林沉一头也不抬地甩起手中的涂改液用力摇晃,“你在这太影响生产力了!”
  容吟斜睨他一眼,懒得拆穿这过河拆桥的戏码,毕竟十分钟前,某人还扒着课桌哀嚎“求爸爸救我狗命”。
  元子衿一把按住林沉一正在狂补的卷子,学着他早上的表情,痛心疾首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说好的革命友谊呢?”
  容吟闻言低笑,眼尾漾起浅浅的弧度。
  他慢条斯理地咬了口煎饼,酥脆的声响里混着句:“没事,他人性泯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沉一此刻根本无暇反驳容吟的毒舌,他正以惊人的手速在卷面上龙飞凤舞,笔尖都快擦出火星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