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房鹤明冷道:“他却是跟随摄政王去了北地!一个男扮女装随军,另一个女扮男装留在家里假冒,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这二个混账都让我遇上了!”
  房幽嘴角微抽,倒是没想到这二人做出如斯行径。
  到底是亲兄长,她大抵也知晓他的心结,便宽慰父亲:“阿兄必是不肯白身,想靠他自个儿再获军功。好男儿志在四方,阿耶不必太忧怀。”
  房鹤明只叹气道是。
  只是这一出戏,唯一的好处也便是裴昱没心思来后宫,众女如守活寡一般,看着彼此十分亲近,万没有一丝争宠的苗头。
  此时真真是多事之秋,一番忙碌下来,又到了腊月岁末,眼见便要迎接新年。
  这时翠钏终于被放出来。她日日被拘着,不说瘦,却是胖了一大圈。
  见着房幽一脸的懵然,不由尴尬一笑:“那些个御医日日给我灌补药,想不胖都难。”
  问及当日情形,翠钏却说并非她属意如此。
  她就一没有母家的妃子,哪敢在封后大典上闹出此事。
  “我真是被皇后推倒了。不过那血包却是我自个儿准备的,本想着趁着封后大典举行无人看着我时,神不知鬼不觉地落胎,再找来您联系的御医,这事儿也便过了,正好给卢佩音闹点儿大喜日子见血的不痛快。谁知卢佩音那冷不防地一推,倒让血包摔破了,我也只好提前了。”
  这可谓是个大乌龙。
  房幽心中荒诞更甚,又听她问:“那些御医的口风,都是贵妃娘娘做的?”
  翠钏目中浮现钦佩之意,房幽含糊应了一通,也不否认。
  就让她这般误解得好——宫中除却房浅,本就没有她的同盟,一个翠钏也十分宝贵。
  一时间,翠钏眸子里又带了丝丝敬畏。
  大抵是在感慨她手眼通天。
  她道:“听闻前几日皇后去往清心寺为我与“逝去皇儿”祈福,我想着也得去那皇觉寺做做样子,贵妃娘娘可愿一同前往?”
  话语间多了几分拉拢。
  房幽眸色微动。
  上一回去那儿,还是去岁与裴焉共登天柱塔,得知行一大师所批命格以后,她便坚定了定要嫁给裴昱的念想。
  今次他去北地,生死未卜,而她阿兄也跟随其后,无论如何,她也该去为阿兄祈福一番。
  如此,便由房幽起了头,道是要趁岁末祈福来年。
  裴昱心中烦闷,道是不随同前往,只让她领着翠钏等一众嫔妃前去。
  第38章 第38章
  严严冬日,烈风宛如刀割。
  今儿虽有日头,行至半道却簌簌地落起了雪片。
  房幽下了马车,躲进湘元撑的伞下,怔怔地伸了手去接。
  这是她重生以后见过的第一场雪。
  连上京这样离北地十分遥远的地界都开始飘雪,那北地重镇下的雪,该有多大呢。
  身后是翠钏的抱怨声——她本就未曾有孕,只是为了个名头出宫来放放风,眼下遇见这恶劣的天气,实在是心绪不佳。
  前方是披着袈裟的住持等一行僧人,正慈眉善目地朝众妃颔首行礼。
  房幽面色恢复如常:“进去吧。”
  皇家祈福并不入寺中大殿,而是去往后方宗祠。一众人等进了燃着袅袅香灰的殿中,纷纷接过宫女们递来的香,闭眼祈福。
  于这裴氏宗祠,房幽自然不敢许什么让裴昱早死的心愿。
  倘若裴家列祖列宗有眼,劈死她这个满门歪心思的贵妃怎么办。
  她脑中空空如也,不期然想到那人,便也顺带盼他尽早归来。
  夫妻一场,她从没想过让他早早殒命。
  然而当她的香由湘元接过插进香炉中时,却冷不防地断了。
  那香从中断裂开来,香灰砸在地上,遗留下灰烬。
  祈福时断香,非是好兆头。
  房幽心中咯噔,众目睽睽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再给本宫三炷香。”
  位份在此,她若不先行结束敬香,其余嫔妃便要一直等下去。
  然而这第二轮,依旧如此。
  这三炷香是湘元仔细检查过,万万没有损坏的地儿,再次折断,便不得不使人多想。
  身后嫔妃开始窃窃私语。
  言她或许真的不被裴家列祖列宗所接受,这才有所异象。
  房幽本就身处话题旋涡中,今次敬香若再出差池,天知晓皇帝与太后会给她什么难处。
  另则,她心中隐隐不安,莫非裴焉性命垂危,所以这香才从中折断?
  房幽正怔愣着,思索是否该换个祈福内容——例如许愿房浅与其子平平安安一类,却有个耳熟的声音唤她。
  “贵妃娘娘。”
  房幽循声望去,却见是个老熟人。
  行一大师一袭素袍,面色比之去岁更添几分风霜,正双手合十地面向她。
  房幽:“听闻大师今年年初去往南方,还以为又是三年五载不回京,不曾想今日便凑巧撞见了。”
  行一道:“不巧,贫僧是特意来此等候贵妃。”
  他伸出手,递来三炷陈香,看起来脏污极了,仿佛下一瞬便会自行裂开。
  他道:“贵妃用此香试上一试。”
  房幽半信半疑拿起,与莲花烛灯里借火点燃,阖眼祈福。
  分明是想换个心愿,但临了,还是希冀裴焉性命无虞。
  那香灰莫名地掉落一片到她手上,烫得她抖了一抖,却未曾放开。
  行一:“娘娘插进炉里吧。”
  房幽照做。
  这回香安安稳稳地插进了香炉中,终于是顺遂了,她长吐一口气。
  接下来轮到众妃敬香,房幽便追着行一大师到一旁,问道:“大师可还记得从前所批命格?”
  行一面色淡淡:“自然。”
  房幽低声:“那时您说我凤栖梧桐,如今我却为人妾室,与大师所批的这命格并不相符。”
  行一:“天命如此,自有其规律,贫僧不可多言。”
  房幽抿抿唇,又问:“那人九死一生,看来也未必是真?”
  因着敬香插曲,她心绪不佳,总有些不好的预想,如裴焉英年早逝等等。
  行一笑道:“贵妃已敬香,仍是不解么?”
  房幽郁郁吐了一口气,这些个僧人老道预言皆是说一半留一半,故弄玄虚,问不出来她也没旁的法子。
  她面上仍是笑着道谢:“多谢大师指点。”
  行一见她如此,只微微摇头,转身离开。
  另一边,北地重镇。
  裴焉一脸冰霜,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吹得皲裂,数日来他带兵追踪逃窜的北戎军兵,风里来雪里去,可谓吃了大苦头。
  然则这番功夫不算白费,甫一回军营,便迎来阵阵捷报。
  “报!三十里外北戎前锋队已尽数歼灭!”
  “报!北戎大将百里骁自刎于秦云关外!”
  ……
  裴焉重重松了口气,多日未曾阖眼,双眸已是通红。幸而他重生,方能提前预知这北地军事,方能提前阻止惨剧发生。
  心中宽慰,却也生了新的念想。
  此地养育他成长,有崔氏,更有他昔年并肩作战的兄弟。当初北地沦陷,众人皆是殒命,他纵有千万豪情壮志,也一夜之间没了方向。
  今朝力挽狂澜,他也觉在此更为舒心,不若,还是留在这北地镇守?
  索性,京中那无情无义的女人,此刻早已移情他那不成器的弟兄。
  正是思虑之时,诸位副将经传进得帐中,面上皆是洋溢着笑容。
  “恭贺主君防下北戎宵小!经此一役,想来那群纸上谈兵的文臣,再不会多话了!”
  “是啊!主君不若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北戎,为我大庆更扩疆土!”
  众人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因这场胜仗身心舒畅,恨不得立马领了人深入敌营。
  张庸一个手无寸铁的文臣,自然被排除在外。想插嘴,那群五大三粗的武将横眼过来,他便又闭了嘴。
  因他回回对主君指手画脚之故,今次北地守卫战,他连个军师也未曾混上,只旁观主君沙场点兵。
  多日冷板凳坐下来,他终于让自个儿功力的心冷却下来,知晓这位摄政王最不喜旁人多话,而他,恰恰是犯了此禁区。
  主君心有谋算,胸有沟壑,他确实不应唯恐对方因女人迷乱了心智。
  主君对他有知遇之恩,又出手援助他与小妹,他却恃才自傲,得此下场确是应当。
  眸光扫过去,连那半路跟随且只通武法的房家子也在场上有一席之地,心中不由更加悔恨。
  “行了。”裴焉止住他们的过分亢奋,道,“北戎是要追,却不是眼下。最要紧的是为镇上百姓们重建房屋,争取在年前建好,其后本王便点一批精锐,咱们一同深入敌营追击那外族。”
  场上一片叫好,房渊也觉血脉沸腾。从前在骁骑营日日操练,只觉枯燥不堪,如今真上了战场,却觉如此过瘾。他早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