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或者说,恨极了她。
  毕竟她在茶铺中所言,自个儿也觉得字字诛心。
  房幽应了声,表明已知晓。
  房渊兀自挠头,弄不清妹妹想法,只留心脚下,好生护着她。
  待到了正堂,裴昱已候在那里。他身着喜服,满面红光,一双眼宠溺且饱含爱意地望向罩着盖头的女郎,上前几步,从房渊手中接过。
  房幽隔着层薄薄的红色锦纱,匆匆一眼,便分辨出了抱胸站立的那人。
  身量高大雄伟,面上大约也是不苟言笑。前世来迎亲的是他,今生来迎亲的人中有他。
  房幽心中淡淡惆怅。手心一紧,却是被裴昱捏了一下。
  “娘子,专心些,小心脚下。”
  房幽微一点头,心中有几分怪异。
  怎么听裴昱这音调,十分阴阳怪气。
  二人聆听高堂教诲,拜别父亲,便由房渊背着房幽,送她出房府大门。
  花轿绕上京城一周,于傍晚时分抵达雍王府。
  皇帝病重,便只有皇后亲临,二人行过仪式,便被人簇拥着送往新房。
  房幽听得耳边那些起哄声,心绪平静。闹洞房,总有这么一遭。
  裴昱那里,心却如被蚂蚁噬咬那般难熬。
  迎亲也便罢了,尚能说是亲兄长看重,为他出力,可这闹洞房,裴焉作何也要跟着凑热闹!还带来了他的几个武将部下,挤得这屋内水泄不通!
  他瞟了一眼面色淡漠的裴焉,不情不愿地拿起玉如意,掀开了那红盖头。
  新娘子的脸一经露出来,便使得屋内一静。
  眉如远山,眸似春水涟涟,鼻头小巧而挺拔,唇红齿白,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显美人风貌。
  众人都知晓房幽乃美人,却不想今时能比往常更美。
  一官员道:“雍王殿下真是好福气!”
  其余人附和道:“是啊!娶了这样一位好娇娘!”
  裴昱的脸色铁青了一瞬。他不喜旁人起哄,更何况那武将虎背熊腰的,一看就是裴焉那边的人。
  他狐疑:莫不是裴焉故意的?
  一时间,房幽那清艳的面容倒显得可憎起来。
  裴昱强行扬起笑容:“诸位谬赞了。来,大伙出去吃席,好生与我喝上几杯!”
  众人吵吵嚷嚷的应了,叫嚣着要灌裴昱几大碗酒,让他新婚当夜雄风不振。
  年轻的雍王被打趣得耳根稍红,眸光落在房幽的脸上,不舒服的心绪终于舒缓了些。
  至少,她是上京最美的女郎。而今夜,他们就要共度良宵。
  裴昱原想再交代房幽两句,奈何被人拥着脱不开身,只得眼神朝她示意,然而房幽却没看他。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高大伟岸的郎君抱胸斜倚着墙壁,比之平日里的不苟言笑,更多了一份不羁。他冷冷地打量着他的新娘,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裴昱心里一咯噔:“三哥,走啊!喝酒去!”
  裴焉应了声,仿佛毫不留恋地转身。
  房幽却是有些怪异。裴焉方才那眼神,就好似看什么好戏一般。
  戏谑,又带点胜券在握。
  可按理来说,前世的妻子嫁与旁人,再如何也不该跟着一起闹洞房吧?他是被她刺激傻了不成?
  她心里纳闷,待屋里人都走空了,这才放松下来。
  湘元、湘莲两个都被她带到雍王府,此刻正去了府内的厨房,为她寻些吃食。
  一日没用餐,着实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正思索着方才裴焉那不合常理的表现,两个人说说笑笑,带回了一碗小馄饨与若干小菜。
  湘元给她摘下把额头戴出印记的头冠,湘莲替她布菜,房幽喝了一碗热汤,终于舒坦多了。
  这两个人,前世虽有些官司,但她前些日子忙于阿兄中毒之事,并没空理会。加之湘莲也并非前世那般做派,想来那偷盗背后有什么难言之隐,总要给这自小伺候她的婢女一个机会。
  最要紧的,湘元把她当亲姐妹,自个儿日常的敲打大约也足够她警醒一段时日了。
  房幽收回打量的目光,草草吃了两三个,便叫撤了。
  到底要洞房,她还指望着裴昱能迷恋于她,实在不好出差错。
  想到这一遭,便不可避免地忆起前世。
  她如愿以偿,嫁得如意郎君,心中自然是极度紧张。
  而裴焉对她不熟,端的是娶谁也无所谓的态度。
  他那时掀了盖头,面上连一抹合场面的客套笑容也没有。
  场面一下子便冷了下来,连那经验老道的喜娘都觉十分尴尬,只能不停地说着吉祥话。
  后来裴焉去招待宾客,她一人惴惴不安地留在新房里。
  燕王府守卫森严,哪里都有侍卫把守,两个婢女出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挨饿。
  待到夜深,前院宾客声渐渐小了,裴焉终于踏入了新房。
  而房幽已歪着身子打起了瞌睡。
  贴身婢女早被管事嬷嬷叫了出去,她方才一个人饿得厉害,只能磕了床上的坚果花生来吃,一时饱了又困顿,便放松了睡过去。
  迷迷糊糊再醒过来,却是被男人打横抱着往床里侧放。
  他已沐浴过,淡淡的皂荚香中混着酒气,也不知喝了多少。
  才把人放定,房幽便迷迷糊糊道:“什么时辰了?”
  裴焉一顿:“午夜了。”
  她猛地睁眼,一激灵起身,额头与他碰了个正着。
  两个人都发出痛呼,房幽心里紧张,问:“你没事吧?”
  她虽倾心裴焉,却实在没与他这般单独共处一室过。
  往常无论是送礼还是纠缠着一起游玩,身边都是有崔云锦陪伴的。
  裴焉摇头,道:“若是累了便睡吧,不必勉强。”
  房幽瞪大眼:“不勉强!”
  这是她的新婚夜,哪能就这般睡过去!
  唤了人来伺候洗浴,她又红着脸穿上那套崔云锦所说的能令男人魂牵梦绕的秘密手段。
  心中“呸”了她一口,暗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女郎懂得太多,又把两个偷笑的丫头赶走,房幽深吸一口气往里间走。
  裴焉一袭红色里衣,面色淡漠,正坐着摆弄酒杯。
  听到声响,他眼皮掀起,少有的愣住。
  女郎被一身水红薄纱裹住,布料聊胜于无,胸口露出大片雪白,肤若凝脂,大腿中央往下便没了遮盖,笔直纤细。
  她的双手拢住一双细腻圆润,却让它们更为明显。
  她似是羞赧至极,眼睫颤个不停。
  都这样不自然了,还硬要穿此来到他跟前。
  裴焉面无异色,只稍稍并了并腿,道:“来。”
  房幽心里发抖,手也抖,照他所说乖乖坐下,一双春水眸压低,并不敢看他。
  如斯神态,哪还能看得出她是大胆求爱的房氏莽撞女郎。
  他递了酒盏给她,道:“交杯酒。”
  房幽呼吸急促,没喝酒的人比他看着还晕乎,越贴近他越发颤,好不容易稳住,与他交错手臂咽下一小口酒,便被辣得呛出了眼泪。
  裴焉伸出手掌,轻拍她的背脊,
  火热的掌心与微凉的皮肤相贴,纵隔着层薄布,也让她耳根越烧越红。
  待她恢复平静,他的手也没放下来,仍搁在那儿。
  他淡道:“都喝了吧。”
  房幽听他所言,一口气灌了下去,咳了两声停下来,便被他猛地打横抱起,丢在了榻上。
  他手劲不算重,却砸得房幽臀部发麻,方才的酒劲也上来,晕头转向后才注意到他。
  郎君正慢条斯理地解里衣纽扣。
  从喉结下方,再到锁骨,一点一点,露出他精壮有力的身躯。
  脱了上衣,他的手又搭到裤腰上,见她眸光灼灼地盯着,挑眉:“还看?”
  房幽脸颊酡红,裹着被子翻了个身,面朝里侧。
  虽是她强求,但这新婚夜,到底没他那般从容不迫,她甚至怀疑,燕王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传言是假的,毕竟他看起来那样游刃有余。
  但很快,她就推翻了这猜想。
  他的手,太生了。
  掌心覆盖上去时,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许多印记,她痛呼,他才知自个儿手重了,这才又卸下几分力道。
  可手轻了,另个地方便重了。
  先是找不到,后来好容易发觉了,她又止不住发抖地一直往里拢住。
  裴焉握着细白的两根脚踝抬上肩,潦草地抚了把,而后便往下沉。
  痛——好似被雷劈在身上,整个人又麻又疼,双脚乱踹,奈何这人力道太大,一只手便制服了她。
  他动起来,这床便发出声响——
  房幽眸光涣散,想她方才在床上滚了一圈都没听到响声,他是有多大力才闹出了这动静。
  他们的第一次,实在算不上和谐。
  想到初次的痛楚,房幽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