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眼前的画面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神庙的大殿空旷无比,四周的石壁古旧而潮湿,密密麻麻、飘飘若仙的巫神像雕刻其上,缠绕的藤蔓自神像的胸口处钻出,宛若一颗又一颗绿意葱茏、跳动鲜红的心脏。
  大殿的中心雕刻了一尊面庞空白的巨大巫神像,祭香笼罩在它的四周,幽幽浮起的香雾如同人世间的信仰之力一般,齐齐笼聚于它的周身。
  而最吸引人的,则是神庙穹顶凿开的一扇天窗。
  那天窗恰在神庙祭坛的正中央,正午的日光灼烈,明亮的光晕透过天窗直直照在那宽大的蒲团、不,蒲团上的圣娼身畔。
  缘何称他为圣娼?
  禁欲为圣、放荡为娼。
  而如今,这两个词却能恰好不过地应在男人的身上。
  只见,那从来古韵清冷、神性孤高的太华国师,如今周身只披了一层薄而再薄的白纱,他双手合十,双膝跪地,面容安详,口中念念有词,仿若只是在遵守神的命令行事。
  他抛却了耻辱、抛却了肉身、也抛却了世俗的爱欲。
  ——此时的他,只是作为一个净化灾戾的容器而存在。
  许是听到了来人的动静,纳兰停云浅浅睁开银白的眼眸,他静静地侧头仰望而去,见到江让的一瞬间,他眼睫轻颤,嗓音沙哑道:“江大人,烦请移步,与余同观此卷避火图。”
  江让眉头微挑,他确实有些惊讶了,没想到这白雪似的人居然也会看这等污浊之物。
  还有,方才这人口中念念有词的,该不会是春宫图内的技巧与动作吧……
  江让脚步微顿,一瞬间,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忍耐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眯眼试探道:“国师大人,此意为何?不若直接开始,也省得多事。”
  “江大人,”纳兰停云银色的眸微微转动,他平静而认真地半捧起那厚厚一卷的避火图,掀起眼皮,对江让冷淡道:“此为净化的仪式,需全然按照神庙中的书籍行事。”
  江让身形一僵,他喉头莫名干涩了一瞬,语调也慢慢带了几分怪异:“国师大人,你的意思不会是我二人需要从头到尾、一个不落的将这卷书中的动作全然做完吧?”
  纳兰停云抿唇,清冷的面容映照在光晕中,显得愈发神圣、不可侵犯。
  他略微颔首,平静道:“确是如此。”
  江让嘴唇微动,一时间心中难得生出几分微妙的抗拒之意。
  这实在不是他不愿意,而是那卷避火图,实在太厚了……
  作者有话说:
  小江大人:?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日子还过吗??
  纳兰:我只是个净化容器我只是个净化容器,不管了,反正都是容器了……
  第247章 佛口蛇心伪君子21
  江让的担忧还是多余了。
  许是在蓬莱之间避世久矣,纳兰停云被养成了极其含蓄且止欲的性情。
  纵然面不改色地将整卷避火图都看了个遍,可若是叫他应用到实际,却是难之又难。
  这位清冷脱尘、神性疏离的太华国师似乎连摘开玉带钩都耻于动手。
  仿佛于他而言,连凡人寻常的念想,都是一种恶劣的不敬与肮脏的亵渎。
  而与他全然相反的,却是那位身披玄黑祝服、从头到尾都仅是闲情逸致地端坐在小榻畔的江丞相。
  男人深黑潋滟的桃花眼中满是漫不经心的笑意,玉白的指尖扣握住杯盏,不主动、不催促,被遮挡住的绯色唇弯看戏般地浅浅勾起几分弧度。
  在这样打量、凝视、若有似无的视线中,纳兰停云即便表现的再如何冷静自持,面中却仍旧不可抑制地显出几分狼狈与潮湿的胭脂晕红。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冒犯这位笑意盈盈、俊美鎏金、令人心脏鼓噪的江大人。
  譬如神庙间的此卷避火图,开篇便是荒唐的缠合,连任何的试云寻雨、渐入佳境的提示都不曾有,或许本也不必有,可是——
  本能令他不愿自己成为江让眼中的一头丑陋的野兽,或是冰冷的玉……件。
  归于蓬莱的这三日以来,纳兰停云跪坐于侍奉数十年的巫神像前,就着冰清玉洁的心脏与雪白无暇的指节捧起了一卷卷肮脏、艳俗的避火图卷。
  他自画卷中不停地埋头翻阅、寻觅,日升日暮,在数次迟钝的黄昏中,他仍旧参不透自己究竟想要找什么。
  过分直白糜烂的肉欲令他感到作呕、过分隐晦遮蔽的凡人欢乐却又令他全然看不明白。
  直到去日,纳兰停云翻到了一卷印有情节的春宫图卷。
  比起避火图来说,春宫图卷多有情节,有的是书生与艳鬼夜间相遇,欢爱一场,艳鬼自此便痴缠上书生,可书生却仍要进京赶考、成就功名,被纠缠无奈之下,竟请来法师灭了那鬼物。
  有的则是世家懵懂的小公子,于街头打马遇见一位心机深沉、欲谋夺家产的俊美郎君,小公子对其一见钟情,那郎君亦是虚情假意,虚与委蛇之下,两人当真过上了一段郎情妾意的日子。
  纳兰停云反复将那两人情意融融的时日看了数遍,甚至迟迟不肯翻至下一篇章。
  心脏泛起恍然的涟漪,仿若那亘古平寂的心湖游入一条花尾摇曳的毒蛇,它蜷缩着极具攻击性地张开锋锐的毒牙,搅动起翻天波浪。
  恍惚间,在仙气氤氲的神庙中,昏黄皱起的书页仿佛化作一面斑驳的水镜,倒映出那雪山圣子潮红的、动情的、臆幻的面颊。
  没有人知道男人缘何面红耳赤;也没有人知道,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是如何伸出雪色指节,一寸寸拂过图卷中郎情妾意、花好月圆的二人。
  更无人知晓,在那天仙似的男人中,卧于蒹葭间的画中人,究竟替换成了谁的面庞。
  日头渐移,即便看高岭之花堕为娼妓趣味十足,但见久了,也不过如此。
  青烟袅袅,钟鼓琴乐之声余音渐消,连带着合衣侧卧的男人也渐渐拢上了薄艳清明的双眸。
  自与商泓礼的朝堂之争愈发争锋激烈以来,江让已经许久不曾睡过一次好觉了。
  置身于京都,那些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便会日复一日地上演。
  行至今日,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漩涡早已将他彻底缠死其中,便是江让再如何七窍玲珑,行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殚精竭虑至此,他又怎敢日日闭眼?
  朦胧清幽的香雾逐渐弥散至鼻息之间,一瞬间,恍有潺潺水声至耳畔摇荡,江让被扰得眼睫微颤,半晌,他微微偏头,睁开了那双多情却胜无情的桃花眸。
  几乎是在他睁眼的一瞬,一条幽幽散落、带着丰腴香气的白纱便缓缓飘落、蒙上了他的眼。
  喉头颤动,男人黑睫微微扇动,透过那层欲语还休、朦胧躲藏的白纱,他看到了一道模糊的、泛着金色光晕的身影。
  江让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随着那人逐渐靠近的、泛着羊脂玉般旖丽色泽的躯体,他的呼吸慢慢重了几分。
  他当然知道此人是谁,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丢弃廉耻、朝他缓步屈服的人是谁,男人才会如此…兴奋。
  江让以为,这位冰清玉洁、冰魂雪魄的太华国师大约无法突破内心的煎熬与贞洁。
  却没想到,这人到底还是选择屈从于所谓‘神’的旨意。
  江让有一瞬间不知是该笑他过于纯粹,还是感叹此人过于可欺。
  可不是好欺负么?
  此番卦象,不便多想,江让都知道定然有那商泓礼从中作梗。
  只是不知为何,最终的结果竟会偏于此人。
  而纳兰停云竟也信以为真,哪怕再如何挣扎、不解、抗拒,最终却仍旧愿意献出自己的贞洁之身。
  江让缓缓放松身体,被白纱笼盖住的唇弯牵起几分似笑非笑的弧度。
  高挑、芙蓉般的阴影在他的轻巧的视线中如秋叶般缓缓降落……直到,那轻而冷的触感落于他的唇上。
  江让眼皮微跳,隔着那层雾纱,对上了那双银辉熠熠的、潮湿发酵的眼眸。
  两人皆是静了片刻,下一瞬,乌发素面的纳兰停云却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了一般,张开淡色的唇,衔吞住雪纱下被覆盖的、始终端坐于钓鱼台的男人的红唇。
  他努力学习着图册上黏腻的姿态,如巍巍将崩的雪山般,将自己全部颤落的吻印在江让微弯的唇吻边。
  纳兰停云一边舔吻,雪白的指节寸寸蜿蜒,惶然地轻轻解开男人的腰带。
  可他颤得实在太厉害了,仿佛骨头中都承担了某种生命不可及之痛。
  当然,那竟是痛,或是其余的什么,旁人也不可得知了。
  铃铛随着两人间晃动的白纱动荡,叮琅作响,下一瞬间,江让忽地按住了男人冰冷的、覆上他腰身的腕骨。
  只是这一个动作,纳兰停云便彻底停下了动作。
  明明他才是神意的执行者,明明他可以不顾对方的感受、喜怒、爱憎,只需冰冷地交合动作、羞辱对方,可他却被动地、无声地将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了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