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向天明,停下,别打死了。”
  藏青卫衣的少年瞬间动作一顿,他背对着江让、浑身战栗,像是只即将挣脱牢笼的狼狗,却忽地被主人用牵引绳勒紧了脖子,一动也动不了了。
  好半晌,似乎等到暴怒的情绪平息、不会再吓到少年的时候,他才慢慢转过身,甩了甩血淋淋的手骨背在身后,一张英俊如利刃的深邃面庞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
  “江江,你没被吓到吧?”
  高挑的少年垂眸笑道,他右眉有一处断裂开来,一道细疤隐匿其中,那是当初他替江让赶跑一个近乎痴狂的追求者所留下的痕迹。
  江让冷淡的眼神微微掠过对方眉骨处的疤痕,半晌抿了抿唇,轻声道:“我没事。”
  除了提升自己、让自己显得高不可攀、不可亵渎之外,少年当然不会就此以为高枕无忧了。
  在第一次明白以利相诱的道理后,他就用蝇头小利圈养了一条为自己出气的狼狗。
  第143章 理想主义利己男7
  从小学到高中,向天明和江让几乎就没分开过,两人当了将近十一年同桌。
  其中当然少不了向家的鼎力相助和向天明的胡搅蛮缠。
  可以说,打从情窦初开的年纪开始,向天明对江让的心思便昭然若揭、路人皆知。
  向家父母本来是不愿意自家儿子上赶着缠着个家里养着等郎弟的,毕竟向家这些年生意做得红火,房子盖了一栋又一栋,便是在城镇里头都算得上有钱的人物了。
  这样的家庭在乡下讨个老婆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但奈何向天明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他眼里就那一亩三分地,还全都装着江让,在学校里头,若不是江让嫌烦,向天明是恨不得一天到晚追在人屁股后头才好。
  向天明不是什么学习的料子,向家父母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心里自然希望儿子争气,最好考个大学生出人头地。奈何生意繁忙,实在管不上,加之向天明打小成绩就垫底,于是这底线是一降再降,最后索性降到向天明愿意读书认字,拿个初中文凭、不至于当个文盲就够了。
  出乎意料的是,向天明还真就坚持了下来,甚至一坚持就坚持了数十年。
  原因也很简单,他不乐意跟江让分开。像是条护食的野狗,哪怕为了叼住那块吞不下去的肉得进笼子里接受驯化,他也心甘情愿。
  自家儿子至少面子上愿意装着学习,不再一天到晚出去鬼混,至此,向家父母对于向天明追江让的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其实,不说其他,江让这孩子确实也是个优秀的,人长得俊挺,一瞧便是个斯文的读书人,逢年过节成绩单更是一水儿的满分,年年都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给江家阿爸阿妈挣够了脸。
  眼下这乡里谁见到江家阿爸阿妈不是亲亲热热的,不说背地里是如何嫉妒,至少面子上谁都不会跟这未来状元家过不去。
  收拾好周围凌乱的桌椅,向天明用身旁小弟递上来的草纸随意擦了擦指骨上狰狞的血迹,眉弓处的断眉微微撇下几分,桀骜俊朗的面容在目光触及到身畔的少年时显出几分柔和的意味来。
  他从抽屉的书包里头掏出一盒牛奶和一块浅紫色奶油覆盖、上头点缀着一颗樱桃的小蛋糕,献宝似地推给身畔的江让。
  向天明眸光动也未动,盯着少年冷淡斯文的侧脸,不自觉显出几分痴迷,他喉头微动,沙哑道:“江江,这是我专门去那家店排队买的蛋糕,你之前好像很喜欢,上课上了这么久,也累了吧,尝尝味道……”
  班上不少人都在注视着两人的动作,嘴唇青紫的程洪更是讽刺地扯了扯唇,无声地呸了一声。
  都是狗样,还装什么人。
  以为这种小恩小惠就能讨那人的欢心吗?
  江让注定是要离开这里的人,与同龄人相比,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少年面对那些堕落散漫的小流氓,谈恋爱、做爱入脑的蠢货们才会如此冷静、视若无睹。
  不如说,是高高在上的不在意、漠视。
  像是一尊屹立在一滩烂泥里的神像。
  之所以任由向天明的靠近。一方面是向天明确实贱、上赶着;另一方面,向天明无疑是条忠心又颇有能力的狗,无需江让主动说,他自己就会承担起将心怀不轨的家伙们咬退的职责。
  江让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平静‘嗯’了一声,随后动了动薄红的唇道:“以后不用特意给我带,上课了。”
  这就是没拒绝的意思。
  向天明顿时眉开眼笑,他哎了一声,赶忙将东西小心捧进江让的桌肚里,一张锋利好看的脸上都显出几分傻笑的意味。
  他忍不住柔着嗓音巴巴道:“江江,我不麻烦,你太瘦了,多吃点好,学习的同时也得把身体养好嘛……”
  向天明自顾自的以为江让是在不好意思、或是关心自己,心里头美滋滋的。
  殊不知,少年分明从头到尾都不曾关心过他为他受过的伤、翘课原因,只有他自己一味地陷入暧昧的心绪之中,无法自拔。
  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江让蹙眉冷冷地瞥他一眼,向天明顿时闭上嘴,做出拉拉链的姿势,笑呵呵地垫着双臂,只侧着头盯着少年的侧脸瞧。
  向天明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想,怎么会有人长得这般符合自己的心意。
  每一寸、每一处都像是自他的骨血中剖出来的一般。
  江让很漂亮,削瘦的面颊斯文秀致,鼻尖中心点着的一点乌痣衬得肌肤润白如玉,少年专注垂眸时轻微翕动的浓密长睫像是两把绒绒的小扇,每一次阴影的起伏都宛若无边雪原中掀起的飓风。
  那风雪几乎要将向天明径直掩埋、溺死其中。
  明亮的教室中,诲人不倦的老师仍然在讲台上讲解着书本中的知识,可向天明却全然听不进去。
  或许是被那过分灼目的视线盯得颇为不自在,穿着蓝白校服、清越俊秀的少年忍不住蹙眉,瞥了对方一眼,抿唇压下嗓音不悦道:“听课。”
  向天明顿时来劲了,江让向来是个十分专注自我的人,现下居然能分神提醒他听课……
  藏青色卫衣的高挑少年忍不住咧唇笑了,他倒是想接下来都认真听课,但奈何一听到老师的声音就犯困,直到铃声响了起来,他才打了个机灵,彻底醒了过来。
  已经到了傍晚放学的时间,因为是周五,不少在学校的住宿生早已收拾好了个人物品,背着书包回家了。
  江让认真将书包、课本都收拾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少年脚下步子加快,赶回了宿舍。
  德天中学的宿舍楼离教学楼并不远,待江让推开简陋生锈的宿舍门后,入目可及的,是一片昏黄灯光辉映出的一片逼仄狭小的屋室。
  一个宿舍一共有四张床,上下铺,江让睡在靠近门边的下铺,因为今早少年提起被老师喊走帮忙批改卷子,所以现下床铺上大约还摆着不少晾干却未曾叠好的衣物。
  可江让看见的却不是那些稍显凌乱的衣物或被褥,而是一位穿着锈红色的、打了补丁、衣服版型不合身的高壮男人。
  男人肤色白得透亮,背影忙碌而贤惠,绷紧的衣衫显出几分起伏美好的肌理,此时他正弯着腰,细心替少年掸去床榻上灰尘。而床边,则是几件早已叠得齐整的衣物。
  “哥。”
  见来人转身,露出一张熟悉又俊秀的成熟面容,斯文少年的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真心的喜悦与想念,他忍不住道:“你怎么又进来了,不是说好了在门口等我吗?这些事情不用你来做,我自己也可以……”
  江争却颇有些局促地点头又摇头,他双臂交叠在一起,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起几分,令人下意识便想到某些地区以最便宜价格便能雇佣到的佣人。
  好在江争长得好看,五官并不过分深邃或锋锐,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秀。
  如今江让十七岁,而江争也有二十七岁了。
  二十七岁的男人身形高壮,浑身散发出一种熟透了的、过分夸张的荷尔蒙,尤其是胸口、手臂处鼓囊囊的肌肉,偶然连江让看久了都忍不住失神片刻。
  那是一种自然的、连主人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成男的韵味。
  “让宝,”江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手指下意识要搓揉本该围在身前的围裙衣摆,却在空了一下后颇有些不自在地顿住,他道:“我闲着也是闲着,你忙,我进来帮你做些小事也没什么。”
  江让闻言,忍不住微微蹙眉,看了眼周围两个收拾东西还走的室友,低声凑近男人,咬耳根一般小声道:“是不是阿妈阿爸又为难你了?我回去想办法跟他们说去。”
  江争却下意识拉住少年漂亮的腕骨,视线飘飘忽忽凝在少年人红嫩开合的唇弯,白皙温俊的面容无端浮起几分红晕,他轻声道:“没有,阿妈阿爸待我很好,让宝不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