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于沉月心里暗自叹气,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结果却让对方看到了自己最狼狈的模样,于沉月下意识握紧了茶杯,虽然王爷没有丝毫的嫌弃,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没办法索性当了缩头乌龟,呆呆地低头喝水。
  严深看着眼前鲜活的人,觉得自己一直盯着对方有些失礼,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道小缝,看了眼天,夜深了,更深露重,他怕冻着床上的人,便将窗户重新关紧,“今晚,你好好的休息,我陪着你。”
  “王爷,不可。”严深话音刚落,于沉月就急忙反驳,“王爷还是回府的好,沉月这边,有金珠陪着就行。沉月这样的人,怎么敢再让王爷操心。”越说到后面,于沉月的声音越小,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话会不会惹恼对方,“今夜请了太医来此,已经是不合规矩,倘若王爷再留宿于此,更是会……招人话柄。”
  “我知道你的顾虑。”严深看着眼前的哥儿,那好看的桃花眼布上了一层水雾,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于沉月的眼尾。
  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暗暗握紧了手又松开。
  “于公子不必担心,我不在乎这些,他人的言语伤不到我分毫。”
  “即便有人拿此在父皇面前做文章,我也不怕,我也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深陷流言之中。”
  他看着于沉月单薄的身躯,走上前将人塞进了被窝,这次人没有挣扎,乖巧地顺着他的意思,严深知道眼前的人身子弱,手上的动作免不得轻些,那药的劲上来,于沉月有些困倦,在温暖的被子里动了两下,寻个舒服的位置,眯起了双眼。
  “王爷,若您执意在此,让金珠帮您收拾一下偏房,虽然简陋,但好歹能躺着,睡得舒服些。”于沉月的声音越来越低,严深见状,伸手摸了一把对方的额头,已经开始微微冒汗了,这是好事,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将床上的人盖得更严实些。
  “无妨,金珠照顾你许久,今晚就让她好生休息着,还是我陪着你比较好。”于沉月没有回答,他累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放松下来,他的头朝着严深的方向偏了过去,严深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对方,眼里多了几分柔和。
  于沉月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畅快,身子已然是好了大半,他睁开眼,看着仍坐在床边,还在梦乡里的严深,心里像被小猫挠了一样,痒痒的,他看着对方翻起的袖口,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小心地帮对方整理,生怕吵醒了对方。
  “公子。”金珠到底是一直陪在于沉月身边的,算好了时间,端着热水进来准备帮忙洗漱,见严深还在睡,便放轻了脚步,“王爷昨晚一直陪着公子,寸步不离,直到公子完全退了热才睡着。”
  “怎么没让王爷去偏房。”于沉月坐起身来,接过金珠递来的帕子,忍不住开口询问,金珠看了一眼严深,露出戏谑的笑容,“王爷说,他不放心公子,说公子体弱,照顾的时候不能有闪失。”
  见严深还未醒,金珠凑到于沉月面前,小声地在对方的耳畔问道,“公子,你说,王爷是不是对你有意?”
  “才第一次见面,怎会有意?”于沉月苦笑道,昨晚的表现,到底有几分真情,他不愿细想,不过是淮王不愿意一回京就有个病重的王妃而招人话柄罢了,他何尝不知,自己是被退过婚的哥儿,是王爷的亲弟所不要的人,在父亲被流放的那刻开始,他就不配……
  “醒了?怎么坐起身也不加件衣裳。”严深的声音打断了于沉月的思绪,刚回神,对方的外衣已经披在了他的身上,严深仔细地打量着他,于沉月低下头,恭敬地回答道,“王爷,昨晚,沉月让您费心了。”
  “没什么,你的身子是最重要的。”严深看着于沉月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不该是这样的,这不是他在别人口中听到的于沉月,这半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他握住对方的手,放低了身段,想看清对方的脸,他柔声细语地说道,“我昨日说过,你我二人之间,不需要这些礼数,以后不要用您来称呼我了好不好?既然父皇把你交给了我,我定当好好待你,你且放宽心。”
  第5章 相知
  严深的话让于沉月有些惊讶,眼前的人态度恳切,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子,他愿意主动地靠近自己,关心自己,而自己早晚都是他的王妃,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他这一辈子,注定要和眼前的这个男人绑在一起,荣辱与共。
  于沉月看着床边还在燃烧的炭火,要说昨晚的事对他来说没有一丝触动,那是假的,他明白,帝王家的人,不可能一辈子把心都牵挂在一个人身上,如果现在王爷的一点感情,能够帮助他,帮助流放在外的爹爹,那就够了,至于以后,宠爱不再,只要爹爹无虞,自己的本事能够管理好王府,能让王爷一辈子对他相敬如宾,那他就知足了。
  想到这里,于沉月看向严深,朝着对方露出一抹笑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早膳依旧是严深命人从王府送来的,于沉月靠在床边,身后垫着软垫,看着严深像昨日一样将冰糖燕窝粥递到自己嘴边,免不了推辞一番,“王爷,还是沉月自己……”
  “我说了,我会好好待你,那自然要照顾你。”严深的话让于沉月脸上一热,沉默了一阵后,他乖乖地张开了嘴,严深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以后,我不再叫你于公子,我叫你沉月,好不好?”
  严深的语气仍然没有帝王家的那种不容置喙的口吻,但于沉月并不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忘记他的身份,“王爷想叫什么都可以。”
  “那月儿呢?”
  “什……”于沉月似乎被严深的话吓到,停下了用膳的动作,严深知道自己过了火,赶忙道歉,“抱歉,我……”
  “不,王爷不必道歉,要是喜欢,就叫吧。”只是因为之前从未有人这样叫过自己,让于沉月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过来,再次点头表示了同意,见状,严深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冒犯到了对方,于沉月虽不明说,但他心里明白,这个称呼,他叫不得,他们二人之间,还有很长的距离。
  自己想对他好一些,让他开心快乐一些,无论是因为自己以前在书里的那些揪心情节,或是昨晚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眼前的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手机里冰冷的文字,他现在是被流放的太傅家的哥儿,以后会是自己的王妃,自己是他的依靠,同情也好,怜悯也罢,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自己会改变他的命运,严深放下手里的碗,像昨晚一样帮助于沉月将被子盖好,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沉月,你躺着,好好休息。”
  一出门,严深就看见金珠站在一旁,便朝对方走了过去,金珠看到王爷朝自己走来,整个人显出几分无措,严深看她这样,怕吓着对方,便停下了脚步,两人之间隔出一段距离,“金珠,别害怕,我就是想问一些关于你家少爷的问题。”
  金珠一听这话,眼里突然冒出光来,连忙重重地点了点头,严深朝着屋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放低了声音说道,“为什么于府如此破败,即便抄了家,你们公子也是未来的王妃,宫里没有派人打点吗?”
  “王爷您有所不知……”说到这里,金珠也像严深一样朝门口看了看,见里面没动静,才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当时,府里被抄,除了那些没签卖身契的,其他人按理说,都该被发卖……但公子于心不忍,便将宫里送来的东西,全部换成银子,一部分拿来分给了下人,有签卖身契也将卖身契交还给他们,好让他们离开,至于另一部分,大都拿去打点那些送老爷流放的官差了。”
  讲到这里,金珠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可怜公子,为了老爷的事情四处奔波,累坏了身子,却还是求助无门。”
  原来如此。
  严深这才明白,为什么府里这么破败,他看着眼前不停抹泪的金珠,知道她跟着于沉月,主仆连心,肯定也受了不少委屈,于是宽慰道,“不用担心,以后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对了,昨晚的被子睡得可好?午膳后我让他们再多送些暖和的衣服料子过来,天气越发冷了,你们二人都要保重身体。”
  “金珠谢王爷关心。”金珠朝王爷行礼,严深摆摆手让她起来,示意她往院子里走,金珠不知对方想做什么,跟在后面一路到了院子,院里还是一番萧瑟景象,严深将手背在身后,心里有了主意,“金珠,再多和我讲讲你们公子的喜好吧。”
  薛太医的药自然是极好的,于沉月用完药后又在床上睡了一阵,醒来时竟已经到了正午,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着门口喊了两声金珠,发现无人应答,便准备下床查看,可刚穿好鞋袜,金珠就捧着食盒急匆匆地跑进来了。
  “公子,你看,今日王府送来的菜都是公子爱吃的。”金珠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熟练地从里面把菜端出来后便开始帮于沉月更衣,于沉月见她这样忍不住笑着摇摇头,穿好衣裳后便坐到了桌前,“王爷又特地送来吃食,金珠,下午你见着王爷,跟他说以后不必如此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