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婚纱类型太多,直身、齐地、珠绣、抹胸、鱼尾……各式类型的每种款式都让却盏看得眼花缭乱。
  脑子又发晕了,像回到学生时代读满试卷天花乱坠的题。
  本质而言,她没有对婚纱这个词在心里拟定具体释义,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踏入爱情,所以,这场婚礼,她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唯一的要求也只是,足够盛大。
  豪门出身,即使是联姻,必然也要三书六聘、明媒正娶,这才对得上她却家独女的身份。
  “这边的几款类型,帮我介绍一下吧。”却盏道。
  她点的那几款类型都是婚纱中的极奢高定品牌,每一件价位不低九位数,店员闻声尽职尽责来为却盏介绍各款婚纱的设计、面料的独具匠心,以及设计师最初设计各款婚纱的初衷和寓意。
  那边,却盏在选。
  这边,叶女士走来和谢弦深说话,静慈的眼神看向正在选婚纱的却盏,慢言道:“弦深,我这个外孙是有些小性子,但她呀,有可爱的时候,也有……脆弱的时候。”
  “前几天,盏盏一大早上到家里找到我,跑过来抱着我就哭,声俱泪下的,眼睛都哭出大片的红。当时,我还以为你欺负她了,后来才知道事情经过。”
  叶簪琳回想前几天,她刚要浇花儿,却盏一进门就紧紧抱住了她,眼睛里的泪花不停打着转,像遇到了天大的委屈事。
  她虽然笑着念她撒娇又黏人,可心里比谁都难受。
  “她表面看似很坚强,其实有点爱哭。”
  是挺爱哭的。
  这两个月,他看她哭过好多次了。
  最初认识却盏,他以为她百毒不侵、铿锵顽韧,热烈鲜活的生命力铮铮昂扬绽放,是亘古荒芜中挺脊生长的花。
  但,花也会落泪。
  他见过她的脆弱,纤薄的身骨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哭腔隐忍,颤抖着。
  见过她的可爱,穿着他的西装外套站在镜子前,模仿他的语气和口吻,叉着腰说要气死他,找他算账。
  也见过她持.枪,不该饶的理,睚眦必报。
  那么大的人了,还要抱着阿贝贝睡觉,而且,阿贝贝还那么丑,长长的一条毛绒绒,也不知道她怎么选中的它。
  人长得那么漂亮,字却和她的阿贝贝一样丑。
  一说这个,她就不高兴,炸毛的次数越来越多。
  除此以外,他也见过她的细心,她帮他处理后背抓伤;她的善意,明明自己对橙子过敏,却第一次下厨……
  恍然,他已经见过她这么多面了。
  “弦深。”
  叶女士目光移向他,说要求也可以,说心愿也不为过,“不久之后便是你们的婚礼了,那天,别让盏盏哭,好吗?”
  谢弦深沉思,眸光定在却盏身上。
  她在和店员讲话。
  店员说到关于婚纱的设计和初衷,象征的寓意是何,却盏认真地听,平和的神色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笑。
  眼眸浅弯,大概,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外婆——”
  在谢弦深回答问题的前一秒,却盏叫了外婆一声,挽着小老太太的胳膊说让她看看她选的婚纱,“拐”走人的时候,趁叶女士视线在前面,她轻轻折身看他。
  这次没有愠怒,没有挑衅威胁的晦狠,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眼。
  仅一眼,收回眸子。
  谢弦深跟步走过去。
  “外婆。”
  她声音压小了,挽紧了外婆的胳膊凑近问:“您刚刚和他说什么悄悄话儿呢?神神秘秘的样子,我也想知道。”
  叶女士了解自己外孙女的性格,故意卖了个关子逗她,“你都说是悄悄话儿了,那就不能跟你说了。”
  “外孙女也不能说吗?”她不死心。
  叶女士笑笑默声。
  “亲外孙也不能说?”
  外婆还是不说话,却盏又在心里记了谢弦深一道仇,外婆果然偏袒他。
  没联姻之前,她可是外婆的心肝宝儿啊,要月亮不给星星的,被一家人宠得无边无度,现在这位置都快被别人霸占了。
  却盏选婚纱实在没什么经验,这不像是选她喜欢的衣服类型,看到喜欢的、色调入眼的而当即敲定了,和店员谈话也当是装装样子,让外婆看她在选婚纱的态度上其实很“认真”。
  婚纱综合选了两款,一款是抹胸人鱼,一款是浅v高腰线。
  两款婚纱,却盏其实更偏向后者,叶簪琳点头,也说是,她一眼挑中的便是那款高腰线婚纱。
  julia kontogruni品牌的主打王牌系列。
  当洁白绒帘缓缓向外打开的一瞬,那个瞬间,却盏身穿皎白拖尾的婚纱站定在三方环面镜中央,浅v线条将她的腰腹掐得紧致,全面点缀颗颗重工水晶钉珠与云纹般的银线,错落围绕在蓬满的裙身。
  像在身上披了满层银河。
  店员见过很多新娘穿上婚纱的时刻,尽管如此,却依旧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
  “真的好漂亮……”店员小声感慨,旁边的同事情绪有些激动推搡着她,她惊到说不出话来,一动不动。
  “盏盏太漂亮了。”
  叶簪琳眼含欣赏,心想,盏盏穿上婚纱的那天,一定比现在更漂亮。
  “弦深,你觉得怎么样?”
  从帘子打开到主人公现身,谢弦深的视线始终定在一
  个方向,他似乎看了好久,倒映在眼眸里的她一直没变过。
  “她很漂亮。”
  良久,他才说出这句话,像是面临一项选择,左右都是相同答案。
  “外婆,我感觉……”却盏反手弄了弄后面,脊背处的空留足以塞下一只手,“这边有点大,空出了好多。”
  两位店员忙身帮忙整理,碍于人手不够,其中一位店员说:“先生,您能过来一下吗?”
  却盏脉搏一重,“我自己来就行……”
  谢弦深已经走过去,站在却盏左边,两位店员站在她右边,边帮她整理到合适的腰身尺寸,边问:“现在合适吗?”
  却盏说还是有点大,店员笑了笑,继续整理尺寸,“是您太瘦了。尺寸可以让专业人员帮您修改。”
  “您的肩胛骨和腰线比例很好,穿上这款婚纱衬得您特别好看。”
  谢弦深在左边根据店员的提示帮却盏整理,他的手掌覆盖在她肋骨,触感的直接接触好似让他顿了短瞬。
  她很瘦,在医院抱她那次也很轻。
  最后,婚纱敲定这款,后续尺寸会量身进行修改。
  谢弦深刷卡买下这款婚纱,却盏看着他签字,心里升起一种离婚礼越来越近的感觉。
  倒也说回来,她看上这款婚纱之后,好像,其他款式的婚纱都很难再入她的眼睛了。
  “外婆,我送您回家吧,今天在外面逛了挺久,估计很累了。”
  却盏搀着外婆的胳膊走出婚纱店,试完婚纱出来,天儿换成了蓝调时分。
  婚纱店外的左右两侧栽种许多盛放斑斓的花儿,五月初的时间,花儿开得最艳。
  其中也包括叶女士喜欢的西府海棠,小老太太注意到,宛然想起了什么,“天儿还早,我不回去。我想去那里看看。”
  “哪里?”
  却盏后面才知道,外婆说的是剧院。
  叶女士每年都要来剧院,也是小老人了,钟爱戏曲,但却盏并不知道,外婆来剧院的真实原因。
  她只像以往平常一样,换上旦角的青衣戏服,佩戴点翠头面,出演京剧戏曲《锁麟囊》。
  却盏是学过戏曲的,第一次出演《锁麟囊》,外婆在台下观看,夸她演得生动。
  这部戏曲演了多遍,却盏早已熟稔于心。
  她身着红衣静静站立着,踏步音轻,锦绣红唇,一颦一回眸,一声唱腔随袖腕摆动流连整场剧院里,绝代惊世的颜深凝他瞳底,般般入画。
  阔宽的剧院,一人行步,一人坐中,一人站身。
  台下,满场空席,只唯独叶女士坐于正中。
  她看着台上翩翩轻步的却盏,眼神未变,倏尔有以往的回忆涌入脑海,对谢弦深说:“最初,听盏盏选择的联姻对象是谢家长子,一眼看到你,我便觉得有几分她的影子。”
  谢弦深站在叶女士身侧后方,闻声,似若思考。
  叶女士口中说的‘她’,是他的外婆,言映。
  叶簪琳和言映家世皆出自书香门第,在她们还年轻的时候,是如影随形的好友,友谊深长、密不可分。
  可再亲近的朋友也会意见不合而产生矛盾,一件事的头尾,各自坚定各自的立场,说什么也不肯向对方低头,日复一日,联系因此断开,那道隔阂就这么横亘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