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嗯。”黑鱼人声音又兴奋起来,她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就是薛明,能配合我吗?”黑鱼人还没离开。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别总跟他不对付,你们好好商量着,免得出了什么岔子!”长须有些不悦,脚步声咚咚地走远了。
  崔冉将这番对话都听进耳朵里,心里也似掀起惊涛骇浪。方才黑鱼人说过,鱼谷中人信仰龙神和神子,结合他们刚刚对话可知神子一直失踪,时至今日才找回。而鱼谷中刚出现的陌生人估计只有他们三个,莫非……这就是逍遥子引他们入谷的缘由?
  那么神子又会是谁呢?是刚接触到白鱼对方就会倒下的沈天野,还是身上一直带有异香的温升竹?
  崔冉心思纷乱,再回来的黑鱼人明显也心不在焉。崔冉知道,她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典礼和神子扰乱了。
  而她的处境并不妙。
  果然,黑鱼人皱着眉头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在这儿待几天吧。”
  神子的到来让她的身份敏感起来,再加上本就背着案子,黑鱼人断然不能放她离开,甚至为了接下来典礼的顺利进行,她会被扣在这里,直到典礼结束。
  “真麻烦。”黑鱼人不悦,抬腿踢翻了木桶,里面一团团绿色的糊糊滚出来,散落一地。
  黑鱼人又掏出几片草叶嚼了嚼,她的她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爆出青筋。
  而崔冉此时又出现了更为紧急的情况,她开始感到头疼、晕眩,以及嗓子干涸,仿佛一条离岸缺水的鱼。
  而她的耳边现在有呼吸声、脚步声、书页翻动的声音,还有呵斥威胁的说话声,乱糟糟地混在一起,这进一步加重了她的痛苦。
  难道在鱼谷待久了,会让她也变成一条鱼?
  崔冉撑着自己的脑袋,挣扎着思索着对策。还没等她找出头绪,熟悉的脚步声又出现了。
  崔冉强打起精神,侧耳去听,较上次的动静,这次的脚步显得匆忙而凌乱,像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让脚步的主人心烦意乱。
  门被粗暴地推开了。
  “长须”去而复返,他脸色不太好看,压低声音冲黑鱼人点点头:“你过来。”
  黑鱼人来不及将散落一地的草团踢开,见“长须”身影离开,也跟着出去。
  刚出去还没来得及掩上门,就听到“长须”略带怒气道:“你说的不一定没道理,神子是那个外乡人,不知道怎么的差点叫人跑了。神使大人说将那两个好好看好,是死是活都可,知道吗?”
  “那……神子呢?”黑鱼人问。
  “叫神使大人带走了。”长须说,“说不定这次典礼真的……算了,以后再说吧。”
  他还没说完,黑鱼人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龙神的典礼举办了很多次,而龙神的回应却一次比一次弱。直到他们快要失望的时候,新的神使出现了,他有不逊色于“祈愿”的法术,又有超越人世的美丽样貌,所以很快人们就被他折服。
  神使与龙神沟通,说因为龙神已经虚弱,力量承继给了神子,他们如果能够找到神子,便能延续曾经的辉煌。
  但是神子一直杳无音讯。
  谁知这一次他们的命运会如何呢?
  “好了,就这么办吧,是好是坏就看这一次了。”长须安慰道。
  听到最后,崔冉已经有些意识模糊。而随着对话的停止,她也终于忍不住捂住了耳朵。随之声音的消失,她也感到舒服了许多。刚才的疼痛还残留着,却没有新的再出现。
  她浑身大汗淋漓,似刚从水中捞出,而手脚疲软,快要昏睡过去。这种感觉,就像她第一次学会师父教导的化形法术一样,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只是,她还在思考,跟她猜的一样,外乡人之中有神子。很明显这人并不是她,至于沈天野和温升竹两人,她更趋于认为是温升竹。
  毕竟……她曾经不止一次闻到过温升竹身上散发的香气,甚至她被那香气吸引。
  那种难以言喻的,充满诱惑的香气,会不会就来自无人知晓的上界呢?若真是如此,她也明白为何众人都对成神趋之若鹜。
  神的味道是如此的令人神往。
  她正想着,在外踌躇徘徊的黑鱼人回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人,进来之后她便当机立断,对着崔冉道:“把她送去香,哦不,断室吧。”
  黑鱼人想了想,又转变了主意。
  断室听起来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但她并不打算反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神子已然出现,逍遥子和鱼谷的秘密初现端倪,她要做唯有等待,任凭他们摆布,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
  黑鱼人一声令下,身后黑衣人立刻钻了出来,他们身形比她矮上一头,也只到崔冉的肩膀。
  他们动作很快,抓着崔冉的手往后一拧,又在她腕上扣上两只玉环。玉环一触及她的手腕就急剧收缩起来,直到严丝合缝地与她皮肤贴合在一起才停止。崔冉使了使劲,发现玉环易碎,自己腕上这对却十分坚实,加之自己双手被反剪身后,不好再用力,是以完全没有挣脱的余地。
  之后他们又给崔冉罩上黑头套,她眼前一暗,但由于她异于常人的五感,所以竟还能勉强看到些轮廓。
  做好这一切,这两个黑衣人便带着她出了门,走了一段人声嘈杂的路之后,又进入一片寂静中。这似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很窄,整个甬道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
  随着他们的前进,两旁石壁上有光接连不断地亮起,在他们离开后又一个个熄灭。这里面除了他们没有旁人,崔冉不着痕迹地拖沓着步子,微微偏头打量着四周。
  在微光的映照下,她看到一片红红绿绿的壁画。
  “干什么呢,还不快走!”其中一个黑衣人不耐道,并推了她一把。
  崔冉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她感到自己后背火辣辣疼,那里一定已经出现一个手印了,于是不再东张西望,规规矩矩继续向前。
  这条甬道很长,却是笔直的,不存在找不到路的情况,但是却让人走着走着容易心生不安,好像永远找不到尽头似的。
  可就在崔冉胡思乱想之际,甬道结束了。
  她紧紧抿着嘴,自己怎么会因为一段未知的甬道就倍感不安,或许自己的思绪也被鱼谷干扰了。
  他们面前是一道巨大的门,黑衣人解开上面缠绕着的锁链,取下崔冉的黑头套。
  她先是闭眼适应,遂即又睁开眼,正好瞧见缓慢推开的门上雕刻的十八重地狱景象。这里通往阴曹地府?
  玉环也被解开了,崔冉被推搡着进去。
  这里跟她想象中很不相同。虽然是断室,却不像室一样狭小,反而大的无边无际。这里几乎没有光,崔冉的眼前又是晦暗一片,行走的人都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白影。
  崔冉看着这些白影,大门开闭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投入水面激起涟漪,但只有寥寥几人转过头来。在转头“看”她的人中,又走出一个,她比其他人都要白一些。但崔冉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新人,小心点,别死那么快。”一路闭口不言的黑衣人第一次出声,他的声音很难听,嘎嘎的像鸭子叫。
  白鱼人点点头,发出柔美的声音:“新来的,跟我走吧。”
  她明明没有五官,却能够说话。崔冉分辨着发声的地方,至少不是腹部,也许是头,太奇怪了。更奇怪的是,她似乎能觉察到白鱼人的心情,她在……同情自己?
  崔冉跟在她身后。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入淡淡的墨痕之中。
  “这里很久没来新人了,怎么称呼你?”
  同情变成了惆怅,白鱼人变得黯淡了些,她看起来很累。
  怪异还在蔓延,怎么称呼,为什么不直接问她的名字?
  “叫我崔白就好。”
  一句多余的话崔冉都没有说。很巧,“白”在这里代表着奴隶,和低下的地位。
  “你有姓名?”
  白鱼人惊呼,她脚步突然停住了。一张白生生的平滑的人脸突然贴近她,崔冉握紧拳头,有些紧张。
  “我不该有姓名吗?”
  崔冉心跳快了些,难道姓名在这里是个禁忌,不能够拥有?
  “不,我只是有点意外,这里的人基本都没有姓名,姓是大户人家才配有的,最多我们只有名。”
  “我叫诚。”白鱼人解释道。
  “一言重百金轻,很厉害吧。”她的语气中有些自嘲的意味。
  崔冉却觉得对于一个白鱼人来说,这更有警告的意味。要诚信,对主人保持忠诚,更要守住自己的舌头。
  这是一个颇有学识的奴隶。崔冉心中有了一个论断。
  身边的白鱼人逐渐变少了,他们慢吞吞地离开,像白色的云雾一样散去,又如走尸般,看起来没有丝毫活气。崔冉莫名想到杜见春,她还好不好,会不会突然出现?
  “他们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