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谁知,兆慶看他这副死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不继续折腾了?你那什么坚如磐石的向道之心呢,不是说绝不会向魔族低头认输吗?”
  林尧:“……”
  他冷漠地闭上眼睛,直接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脸上仿佛写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兆慶诱降他的贼心不死,不会轻易对他下死手。
  果然,兆慶也是明白这些关窍的。
  于是他冷笑一声,道:“你当真以为,我就拿捏不了你了吗?”
  说着,他随手掷出了什么东西,当啷一声落了地,滚落到林尧面前。
  林尧忍不住睁眼。
  那是一条血迹斑斑的蓝色发带,缠着一枚断了口的和田玉梳。
  玉梳之上,一丛兰花被雕刻得细腻逼真,柔美流畅,仿若正在盈盈绽放。
  ……那是他师尊亲手雕刻的,送给阿姣的入门礼物。
  “幽兰生矣,含雨露之津润,吸日月之休光。虽处幽林与穷谷,不以无人而不芳。”
  秦太初说,钟姣的前半生就像一株生在深谷中的幽兰。幽兰是受天地精华的滋养长大,即使无人欣赏,也不妨碍它自己绽放芳华。
  她是以这玉梳慰藉自己的弟子,不必被世俗的外物所困,做自己,就是最了不起的。
  类似的礼物,林尧、甚至林修白也各自收到过。
  据林修白说,他的礼物的一枚印鉴,底下刻的四个字是“琴心剑骨”——秦太初在林修白入门几年后,就发现他的爱好是琴和剑。也正是这枚印鉴,打破了林修白内心的矛盾和纠结,坦然承认了自己的道不在医术上。
  而林尧收到的礼物是一片异常珍贵的银雪竹。被秦太初亲手栽种在他院子后头了。
  竹有坚毅奋进之质,又有虚怀若谷之姿……不过,比起那些高洁的寓意,秦太初栽种那些银雪竹,大约是因为它们对林尧来说非常实用。
  银雪竹所凝结的露水,蕴含着极为精纯的水木灵气,不管是用于修炼还是用于炼丹,都有极大的助益。
  林尧的眼神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
  自从他离开了胥柳城,四处漂泊,唯一给了他归属感的地方就是归藏宗,是陶然峰。
  他的师尊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尊,就像他真正的父母一样,温和地包容他、教化他……师尊从不生硬地规定弟子们必须成为什么样的人,而是尊重他们、引导他们,只希望他们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
  林尧自己不是一个完美的徒弟。
  他心高气傲,睚眦必报,精于算计……这些常人有的缺点,他都有。
  他最先考虑的,永远是自己。
  但经年累月地相处下来,归藏宗的师尊、几个亲传同门,即使是那个偶尔想起来还是会让他妒忌到怀疑人生的荀妙菱……
  对他来说,也如家人无异。
  没了归藏宗,没了这些同门师友,那他就等于,又没有家了。
  兆慶想怎么折腾他,无所谓。
  敢动他同门……简直是找死!
  林尧的喉咙一动,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地道:
  “……说起来,我老早就察觉了,我这人啊,指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天命系统”。
  系统曾经声称他是预言中的救世之人,将来会成为四海九洲第一的仙帝。
  那可是仙帝啊。
  可随着荀妙菱的出现,尤其是她拿走了昆仑镜之后,那天命系统就如同死了一样,再也没有过任何动静。
  仿佛是这所谓的系统在告诫林尧:有荀妙菱在,你永远无法踏上属于你的“天命”。
  林尧组织了一下语言,故作高深道:“你们的事情,我多少也查到了一些。昆仑镜……你是放置在北海秘境中的吧,原本是打算把它给我的,却被荀妙菱截了胡。”
  兆慶露出一个略显意外的神情。
  “你知道?”
  “也罢。你猜得没错。昆仑镜,从一开始就是给你准备的。”
  “那镜子能照因果,摄人魂。对你来说,它是一个能祝你开天眼、同时提升修为的法宝。若是那面镜子在你手中,我早就该来找你了——我们魔族在仙盟中设下了不少钉子,你若持有昆仑镜,一眼便能看穿谁是魔族的人。到时候,咱们合作,你凭此镜把藏在仙盟中的魔族揪出几个,就是大功一件,能帮你在仙盟中迅速立威。你本就身负巫族的上古传承,再配上这神器,你的声望便会如日中天……”
  简单来讲,这里面的原理和荀妙菱在水月门的经历如出一辙。当时,荀妙菱识破并击退了千面魔君,就因为这件事,她一下子成了仙门众人追捧的偶像。林尧要是也做了类似的功绩,肯定也能收获同样的风光。只不过,林尧就像是带着标准答案去做题,能做的更简单、更省力,以最快的方式名利双收,而魔族也能把折损的人手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
  没想到最后拿到昆仑镜的会是荀妙菱。
  更没想到,荀妙菱出于谨慎,从未对外公开过自己持有神器的事。凭着自己节节高升的修为,硬生生把千面魔君打回了老家。
  他们从魔域出来可不容易。兆慶在短期内失去一个分身,又重新捏造了一个分身来到人间,花费了他许多力量……
  实在是令人恼恨。
  林尧以一种轻飘飘的语气,笃定道:“你们被她打乱了那么多计划,应该相当恨她吧?”
  兆慶狭长的眉眼一敛,开始试探:“怎么,你不是不愿意和我们魔族同流合污吗?”
  “——那是因为有荀妙菱在。”林尧皱眉,眉目间掠过一丝不耐烦,“现在昆仑镜在她手中,你们心心念念的聚魂旗也是她的东西。光是取回这两件宝物,就已经难如登天。你们在她面前占尽劣势,这样你要我如何相信,站在魔族那边会有好结果?别再跟我提我前世是谁谁谁那套了。即使仙门百家因为这件事前来问罪,我大不了就是被逐出归藏宗,或者被废去修为做个普通人囚禁一辈子,至少不会丢了性命。”
  说着,他自嘲道:“我可不像你们,可以自由捏造分身。若你们那样挨荀妙菱一顿胖揍,我估计早就去阎王那儿报到了……退一步说,仙盟对待叛徒的手段也不简单。一不小心,我就会变得生不如死。如果是你,你会愿意下这个赌注吗?”
  兆慶脸上的厌烦几乎要遮掩不住。
  他没想到,自己等了几千年的转世,就等来了这样一个人——贪婪懦弱,步步算计。说他有信念吧,这信念不堪一击。说他多有底线,底线好像也是没有的,一切只因利益而动。而且他还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在暗讽他们几个魔君没用,弄不死荀妙菱。
  只要有荀妙菱在一日,他为保自己的退路,就不敢越雷池一步。
  兆慶:“那你想怎么样?想让我杀了她?”
  林尧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我可没这么说。”
  “你在归藏宗的经历,我也略有耳闻。从荀妙菱筑基期开始,你就被她压着打,后来还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神器落到了她手里。你说你看不惯她,想除掉她,我信。”兆慶缓缓走来,用一种冰冷而蛊惑的语气道,“这既然也是你的夙愿,那你不妨亲自动手,我从旁辅助……一次出色的合作,既能提升你对魔族的信任,也能达到我们共同的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林尧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直白地说——
  “我不干。”他说,“除非你亲自动手,我来做辅助,那还有的商量。”
  兆慶负手,嗤笑道:“你怕了。”
  林尧反唇相讥:“你不怕她?”
  “这种事情合该你去。身为同门,你能把她的警戒心降到最低。”
  “你去。你好歹也是个魔君吧?连一个化神期的修士都办不了,这像话吗?”
  石室中,两人四目相对,互相瞪眼,争论不休。
  最后,不知是对荀妙菱的恨意占了上风,又或者是兆慶觉得林尧这么个废物容易拿捏不必过于警惕——总之,兆慶一边感受着额头不断跳动的青筋,一边无奈的松了口,答应了林尧的条件。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魔族的领导者不是那个被困在伏魔钟里吱哇乱叫的疯子,就是眼前这个转世之后智商和道德双双跌了不止一个档次的林尧?
  把前世的神魂给他捏回去之后能好一些么?但残魂也只是残魂,能弥补回来多少都是未知数……
  哗啦一声,锁链落下,林尧跌在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就感觉一股大力扣住了他的下巴,强行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巫族炼制的毒虫。只需我一个念动,就能发作。”兆慶盯着他,说道,“若你不信守承诺,临时反水,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巫族需要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族长。你若是什么都做不到,那至少该学会俯首听话。否则,你活着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https:///yanqing/10_b/bjzmp.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