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吃。”付唯说完,想了想又补充,“吃完后被蛋蛋看到,他气哭了。”
  蛋蛋是程家佣人的儿子。
  程期年低笑一声,“也不只是买给他吃,我吃这个戒烟瘾。”
  付唯意外地“哦”一声,“海盐味吗?”
  程期年默认了,走到分岔路口时问:“你走哪边?”
  付唯说:“我坐地铁。”
  地铁标志在左,程期年指着右,“我走这边。”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去。走出十步以后,付唯停下回头了。程期年没有回头,他看着程期年的背影,一直到对方消失在尽头。
  付唯这才转过身来,继续朝着前方走。
  其实他撒谎了,他去过高中职校,也见过那些职校男生,他们大多头发凌乱,眼底青黑眼带血丝,常年浸泡在烟味中。分明有一米八的个子,走起路来却弯腰佝背,摇摇晃晃的自觉很酷。
  程期年和他们不一样。他的背影宽阔而挺拔,走起路来腿长步子大,迈得平稳而又利落,仿佛前路坦荡,无论什么样的泥泞,都无法阻止他前行。
  以后再见到的时候,他一定会认出来,付唯想。
  酒店里错过的那些精彩画面,第二年出国以前,他在互联网上看到了。程家准继承人酒店嫖娼被查,房间内的亲热视频曝光,小男友的长相被打码,只有程万里的脸清晰露出。
  他当时就知道,是程期年做的。
  付唯看着手机笑起来,他的眼睛里很干净。那个时候他已经学会了,要怎样藏起眼中的野心。
  第5章
  第二天他替陈星粥约齐止打球,齐止答应了。陈星粥没带那两个朋友,他交代付唯的原话是,让他约齐止的时候,以双打缺人为理由,暗示齐止去约程期年。
  付唯没有照做,齐止这样的性格,不会喜欢目的性太强的人,他没必要为了迎合陈星粥,毁坏自己在齐止那里的印象。
  可不知道怎么的,程期年还是一起来了。四人打了二十来分钟,陈星粥打得实在烂,程期年不如齐止脾气好,忍无可忍叫了停,下场去拿水喝。
  陈星粥抬脚就要跟上,程期年听到他声音,回头甩话给齐止道:“老齐你再打一会,我们轮流换。”
  付唯已经下场了,陈星粥还在场上,见状又转了回去,不愿放过和齐止单打的机会。齐止留在场上和他打,付唯走到遮阳伞下,看桌上还剩三瓶水,也拿起一瓶拧开喝。
  程期年坐在椅子里,大手单握住玻璃瓶身,摩挲着上方logo,佯作不经意间问:“上次给你拿的水,你喝完丢掉没有?”
  付唯放下水擦汗,脸上表情很坦然,“丢掉了。”
  程期年握着瓶子不语,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付唯余光瞥过去,轻轻弯起嘴唇问:“怎么了?”
  “没什么。”程期年不露声色,放下水瓶答。
  付唯坐下来,全神贯注地看手机。
  见他毫无防备,程期年抬起眼皮,从侧面打量起他。
  付唯似未有察觉,乌黑的睫毛垂着,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时而若有所思,时而轻轻蹙眉,整个过程没有抬头,朝他这边看过一眼。
  不像是心思不纯,打他主意的模样。香水配方里有海盐,这也说明不了什么。程期年压下疑虑,就要收回目光。
  付唯忽然抬起一只手,轻轻抖了抖自己领口。打完球有一会了,热意迟迟不散,付唯嘴唇微张,唇间轻轻呼出口气,指尖拎着领口慢慢抖。
  锁骨下方那片皮肤,在他的动作下忽隐忽现,白里透红覆着层薄薄的红。意识到自己在看哪里,程期年骤然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水拧开喝。
  运动后翻涌的血气未平,画面在眼前挥之不去,程期年放下见底的水,心情微躁地起身,“你在看什么?”
  付唯像吓了一跳,仓促间盖下手机,有几分不知所措地答:“找、找工作。”
  “找工作?”程期年着实意外,“你缺工作?”
  付唯稍稍组织语言:“想找份工资高的。”
  程期年心下更疑虑,“缺钱?”
  付唯避重就轻答:“已经找到了,后天去面试。”
  看出他面上的若无其事,程期年不再继续问。说到后天,他也有些烦。后晚有个人情酒局,他不想去,但不能不去。
  两人各自琢磨着事,没再交谈过。
  打完球陈星粥走了,也没捎付唯一程。付唯习以为常,算着程期年出车库的时间,从俱乐部出来,沿马路慢吞吞地走。
  程期年看见他了,记起上回在健身馆,自己说的那些话,终究是没忍住管闲事,在路边停车按喇叭,放下车窗叫他名字:“付唯。”
  付唯停下脚步回头,漂亮的眼瞳中满是意外,“想起我的名字了吗?”
  程期年心底那丝愧疚,又稍稍加深了一点。
  避开他的问题不答,程期年撑着手臂问:“你没开车?”
  “没有。”付唯说。
  “陈星粥不送你?”男人又问。
  付唯睫毛垂下来,小幅度地颤了颤,“表哥有急事先走了。”
  程期年闻言,忍不住嗤了声,“为什么不打车?”
  “我坐地铁。”付唯说。
  程期年打球这么久,从不知道这里有地铁。他拿手机出来搜地图,找到最近的地铁后沉默。
  付家开公司也不穷啊,他按开了车门锁,言简意赅道:“上车。”
  付唯没有推辞,绕到副驾驶上车。
  程期年发动车子,汇入前方主路,“你车呢?”
  付唯面有难色,指尖攥着身前安全带,有几分难以启齿。
  程期年嘴上不追问,心底却愈发纳罕,穷得连车都卖了?付家出事要垮了,陈家也要垮了吗?他送付唯到地铁站,看对方进了地铁,在车内迟疑片刻,拿起手机打电话:“替我查查付家出了什么事。”
  那边的人应下,电话挂断以后,他看向副驾驶座下,发现地毯上有东西。程期年俯身去捡,是付唯的身份证。照片拍得挺好看,但付唯似乎不上镜,照片还没本人好看。
  不过打球带身份证干嘛?程期年指尖敲着方向盘,有点百思不得其解。记起他下午在球场说过,后天有场工作面试,程期年嫌麻烦地拧眉。
  面试得带身份证吧,这东西还挺重要,他要尽快还回去。可他明面上没付唯联系方式,也不想暴露whiskey是他私人号,而陈星粥名片早丢了,程期年开车回家,晚上抽空联系齐止,找他要陈星粥号码。
  “不是嫌他烦吗?你找他干嘛?”齐止问。
  程期年说了身份证的事。
  岂料齐止直接推付唯微信给他,程期年这才知道,下午那场网球,是付唯约的,不是陈星粥约的。
  程期年差点儿气笑,自己加了齐止微信,还让他上齐止那推荐,小心思还挺多。他拿工作号加付唯,说他身份证落下了,本是想询问他地址,找同城快递送过去。
  可付唯打字比他快,没等他一句话打完,就说明天过来取,找他要公司地址。
  程期年并未太在意,公司地址打完又删了,想起来自己明天休假,他改成住址发过去。
  c:明天我休息。
  小火炖粥:谢谢,我明天早上过去,麻烦您了。
  发出去这行字,付唯垂眼看向桌面。程期年的行程表,他已经打出来了。这周每天都有安排,除了明天那栏空白。
  所以他赌,程期年明天在家休息。现在看来,是他赌对了。
  付唯唇角翘起。
  他定了个闹钟,很早就睡下了。早晨换好衣服下楼,阿姨在厨房做早餐。付唯空闲过去帮忙,被阿姨赶出去后,他去院子里逛了逛。
  刘伯架了张梯子,在修剪树枝。下来的时候没踩稳,付唯上前扶了一把,受对方后跌的冲劲,撞在后方的窗框上。
  他穿了件春款衬衫,只觉得背脊上方摩擦刺痛,当时就有血珠溢出,蹭在了白衬衫上。刘伯紧张坏了,要拉他进门处理伤。付唯一脸不在意,说先上楼换衣服。
  他回房间照镜子,见只是蹭破皮和淤青,没换衣服也没处理伤口,只往衬衫外套了件薄开衫,就趁刘伯不注意时,悄悄地出门了。
  付唯打车去程期年家,在门口核实了身份,一路跑进了小区里。最后停在电梯口,他已经热得额头冒汗,胸口起伏气息微喘了。
  程期年给他开了权限,他搭电梯到男人家门外。大门是开着的,付唯没有进去,只轻轻喘着等在门外。
  身份证放在玄关柜上,付唯只当作没有看见,等房子的主人出现。程期年在做早餐,从厨房里出来,拿身份证给他,走近后看他面红气喘,额前碎发微微汗湿,视线不免多停留一秒,“这么急?”
  付唯舔舔干燥的嘴唇,稍稍气匀后小声询问:“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男人神色微顿,退后打开鞋柜,拿一次性拖鞋,“进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