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在那噩梦的几天里,陈勉到现在才明白沈鸣黎在开始之前说的话并不是在开玩笑,在一阵又一阵的窒息淹没呼吸的时候,陈勉攀着无动于衷的沈鸣黎的肩膀,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他真的就差点死掉!
  于是,在护士离开病房之后,陈勉从床上下来,四处走动打量着整间屋子的布局,厕所,茶几,沙发,空调,窗台边的巨大绿植……顿时他眼前一亮,终于找到了可以下手突破的地方。
  这家医院的会员病房隔音可谓是非常好,但是历经多年训练有素的保镖还是听到了几声闷闷的玻璃被撞开的声响。
  尽管房门被陈勉小心翼翼地从里边锁住,为首的最为高大的深色皮肤的保镖还是拿出医院的病房卡,动作迅速地刷开房门,他立马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身体灵活地从被巨型绿植砸破的玻璃洞口处一跃而下。
  他提前就预测好了方位和地形,跳下去之后刚好掉落在一片成年人膝盖高的低矮绿树丛,由此陈勉才借力缓冲了一下,只是感觉到有些眼冒金星,缓过来之后他迅捷地翻过医院四周的栏杆,翻过去去之后又疯狂跑了很远很远,直到看不见医院的影子,这才算这场惊心动魄的逃脱结束。
  但是出来之后陈勉就茫然了,可能是因为沈鸣黎的所作所为太过惨烈,折磨得陈勉的神经有些错乱,他一时间脑子无法动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穿着沾了灰尘的薄薄的病号服,在车来车往的马路边犹犹豫豫着。
  他到底是要做什么?陈勉在陌生的环境里,嘴唇哆嗦地想着,这样重复地问了自己两遍,陈勉才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握着拳头下定决定。
  对,沈鸣黎很可怕,他不能再待在他身边,他要逃,他要走,他要离开塘市去回家!
  可是,陈勉慌慌张张摸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他要去车站买票,但是身上没有带钱,一分钱都没有。所以他焦急地想要找路人借一点,一点都不能再拖了,或许沈鸣黎的人很快就会找到他,发现他,然后把他带回那个深不见底的房间。
  陈勉一想到这里,怕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但是被他抓住的人没人愿意搭理他。
  天气本来就阴沉,好像很快要有大雨落下,街道上本来就稀少的、行色匆匆的行人看着陈勉眼神呆滞,头发凌乱,嘴里一直在无意识地嘀嘀咕咕,脖子上好像还有被什么铁链子锁过的青紫色痕迹,一律把他当成了偷跑出来的精神病,怕惹上祸患骂骂咧咧地快步走开。
  有那么几个好心的路人怕他伤人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陈勉看到之后误以为他们是在和沈鸣黎通风报信,所以着急慌乱地又要跑开,不知不觉就进入十几辆车子的包围圈。
  这是个此时车流量很少的交通十字路口,陈勉手脚忙乱地跑到中央位置,惊恐地发现有几个眼看去陌生的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墨镜、身格健壮的alpha推开车门下车,在四条路段放了维修信号桩,表示不要有车辆打扰经过。
  但是已经过来的车辆难以掉头,于是陆陆续续地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蓄满了各种颜色的车辆。不知沈鸣黎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他们都十分安静,没有人鸣笛。他专门让这些无关的路人来当做这场戏码的观众,让陈勉暴露在天光之下,碾碎他最后一丝试图挽救的可笑的自尊。
  此时冰凉的雨点已经打到了陈勉苍白的脸上,他感觉到胸口像是被人掏了一个洞,刺骨的冷风穿过他的身体,陈勉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眼睁睁看着一辆黑色加长说不上名字的款式行驶过来。
  为首的alpha恭敬地戴着白手套打开了车门,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身着黑色高领风衣,脚蹬战地靴的沈鸣黎从车上姿态优雅气场强大地下来。剑眉飞扬,鼻锋笔挺,英伦得不像现实中的人,一张惊心动魄的脸比平日里更要美貌苍白。
  他站在保镖撑着的伞里,眼皮慵懒地上台,嘴角隐隐露出讥诮。陈勉听到沈鸣黎嗓音低沉地说:“不是和你说了,在医院好好养病,等我忙完接你回家吗?”
  “你到现在都这么倔强,看来七天的时间并没有给你留下铭记于心的教训,你还不如当初那样听话。”
  陈勉脸色惨白地呆滞在原地,此时,刚刚还是牛毛一般的雨瞬间就下得更大,冰凉的雨滴刺痛了他漏风的心脏。
  第32章
  “这么匆忙的是准备去哪里呢?”沈鸣黎在黑伞下淡淡看着逐渐被雨打湿的、身体哆嗦的陈勉,“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檀园才是你的家吗?”
  陈勉被雨浸湿的睫毛很慢地眨了一下,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可能是喘息得太用力,所以鼻子居然闻到血腥的味道。
  他紧张地吞咽了口唾沫,然后攥着拳头,努力鼓起勇气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反驳道:“那不是我的家!沈鸣黎,你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墙煎犯,都是你在强迫我,我从来没有愿意过,我现在要走,我要离开塘市,你不要再管我!”
  听到这样懦弱却铿锵有力的话语,沈鸣黎苍白的嘴角泛起一丝讥诮,他说:“我墙煎你,陈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墙煎犯?”
  “我有把东西留在你的身体里面吗?你有录下视频可以交给警察局来让他们为你主持公道吗?”
  陈勉大脑飞速思考,忽然神经质地指着周围的一圈保镖,嘴唇蠕动着说:“七天前,你把我从宴会上带回去,你绑着我的手腕,我挣扎不了,他们,他们全部都看见了。”
  “他们都可以是证人,沈鸣黎,你就是在犯罪。但是,但是你只要放我走,让我安安全全地离开,我就不报警,你把证件还给我,再给我一千块钱,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走!”
  空有一张嘴在威胁,而没有任何底气的陈勉睁圆着眼睛,第一次在沈鸣黎之前态度如此强硬。他再也不要就像做噩梦一样陪在沈鸣黎身边,他再也不想相信沈鸣黎的任何话语,现在只有赶紧走,赶紧跑,不能再被他关到那间屋子里,他真的会死掉的……
  沈鸣黎脸上波澜不惊,笑着问说:“真的吗,陈勉,你现在就要走。”
  “对。”陈勉的头发也被雨打湿,衣服湿湿地贴在身上,现在塘市已然入秋,秋雨的寒意一阵又一阵袭来,他语气恨恨,但是孤立无援使得他的眼泪已经从眼眶蓄满,掉到了下巴上,颤抖地说:“我恨你,我不喜欢你了,沈鸣黎,你让我走。”
  “恨我啊,那好吧,陈勉。”沈鸣黎细细咀嚼着陈勉说出来的话,然后像是很体谅很大方地对保镖招手,给了陈勉他的身份证和厚厚一沓现金,“你要的东西,给你。”
  陈勉或许是没料到沈鸣黎突然能这么好说话,一时间愣住了,不过很快也手忙脚乱地把身份证和钱抱在怀里,他没有一刻停留地就要转身,却又被叫住:“等等。”
  他回过头,沈鸣黎玻璃质的眸子沉静地看着他说:“陈勉,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陈勉脸色惊疑地回头,就看到另外一个黑衣保镖从车上拿了什么东西下来,在阴沉的天色之下,那块屏幕的亮度被调到最高,陈勉可以很清晰看清楚,视频里边处于夜晚时期,一间布置低奢的病房里边,病床很大,上边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脸色灰暗苍老的老人。
  刘巧慧的头发被梳得很整齐梳到后边,两手交握在胸前,鼻子里插着氧气管,神态是说不上来的疲惫,眉宇之间与陈勉有些相似。看到东西的瞬间陈勉崩溃地大吼一声就要冲上去,被眼疾手快的保镖立马掰扯着手腕抓住。
  但是陈勉像是突然疯了一样,像一个发怒的猎豹,一个alpha没拉得住所以第二个alpha上去帮忙,才使得陈勉勉强被桎梏住。
  天空溜过一道闪电,雨倾盆一般地下,陈勉的脸上下巴上都是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必定要走的决心,他眼睛愤恨地盯着沈鸣黎,带着哭腔大声地吼说:“沈鸣黎,你别动我妈!你别碰她!她要是出了问题我他妈死也不会放过你!”
  相较于陈勉的呜咽和狼狈,沈鸣黎身上连雨滴都没有渐到,他看着陈勉破防的表情,说:“你刚刚不是铁了心要走吗?现在所有人都不会拦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沈鸣黎的眼眸深邃,“但是陈勉,你别忘了,是你和我签了合同,在我身边当一年的床伴,如果你要中途毁约,我当然同意。你不用支付违约金,但是你的母亲,身体养了这么久才前几天刚刚动了手术,伤口都还没有恢复,如果现在停药的话……”
  自从刘巧慧被沈鸣黎送到卡斯顿疗养院,陈勉再也不被允许和她有任何的交流和通话,所以陈勉根本不知道她的状况如何。听到沈鸣黎打算停药,陈勉涕泗横流地央求:“不!不行,不能停药,沈鸣黎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沈鸣黎好整以暇地微笑,对他伸出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掌心,就像招呼走失的小狗一样说:“你表现好一点,你的母亲不会有事的。来,现在就听我的话,过来,陈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