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质连生久违的向姜温拨去电话,质连生告诉姜温说,隋牧出了事故,在医院里,质逸飞需要回质家居住。
  质连生做过简单的检查后,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廊里,握着手机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他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借着解决黎广的时机报复隋牧。
  隋牧在手术后昏迷,医生告诉质连生,子弹没有打中脏器,但被子弹穿进身体,终归是危险的事情,在手术后,隋牧陷入了不知什么时候会醒来的昏迷。
  隋牧的情况与质连生的本愿相差很多,质连生只是希望隋牧受一些皮外伤,弥补质连生被隋牧授意他人围殴的伤痛与惊吓。
  质连生想不到隋牧不肯跳下车,也想不到隋牧要替他挡子弹,难以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质连生荒唐之余只剩下愧疚。
  质连生坐在病床旁看着点滴流入隋牧的血管,他在隋牧腺体上的标记越来越淡,谈到几乎要感受不到,却很巧妙的能够共情到生命波折的感觉,非常的空洞。
  质连生在隋牧昏迷的第二天见到了隋牧的助理,助理告诉质连生,隋牧的父母即将来到病房探望,他们不希望看到质连生,助理希望质连生离开病房回避。
  质连生拿起外套匆匆离开病房,没有走远,就坐在住院部大厅的角落里。
  质连生看到了由助理带路的隋牧的父母,以及许若谷。隋牧的父亲紧紧握着隋牧母亲的手,隋牧母亲正在哭泣,许若谷在安慰隋牧的母亲。
  质连生有些发愣的看着,助理突然别过头来,视线扫过质连生,质连生连忙心虚的别过头去。
  再回过头来,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质连生坐在硬椅子上的三个多小时后,助理找到质连生,他站在质连生面前,告诉质连生:“隋总父母要在隋总清醒后才会离开,质先生先回去吧。”
  质连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理应是隋牧父母不欢迎的人,质连生点了点头,离开了住院部大厅的角落。
  在回家的路上,质连生又接到了一直未标注名称的号码来电。
  对方说:“黎家提供了黎广的精神疾病证明,没办法对黎广进行判罚,只能把他送到精神病院看管。”
  质连生沉默少时,轻声咳了一下,清了下干涩的嗓子:“嗯,我知道了。”
  对方又说:“黎家不想这件事闹大,已经动用关系将这次恶意伤人事件改为交通事故,媒体那边绝对不会对此进行报道。”
  质连生说:“嗯。”
  电话被挂断,质连生驾驶车在等待红灯的时候出神了一会。
  事情会变成这样,质连生早有预料,黎家有军政背景,绝对不会想要因为黎广而产生的污点。
  而黎广是一个精神病人,质连生在很早之前就知道,黎广在年少时就被诊断出精神疾病,大段大段的时间缺席课业,在病床上度过很多的幽闭时光。
  质连生又想起了周本进的话,阿广是一个生病的人,让阿广赢一赢。
  质连生的眉头皱起,在绿灯亮起后,他行驶过路口,在路边停靠。事情向着质连生预料的方向发展,人身安全威胁被解决,他本应觉得痛快,现在只感到糟糕极了。
  晚上下起了小雨,质连生在吃过晚餐经过客厅的落地窗时才看到,淅淅沥沥的密密麻麻的雨打在玻璃上流淌而下,留下一道道水痕。
  质连生看了一会,联想到了哭泣的隋牧母亲,虽然已当时的距离看不清隋牧母亲的滚落的眼泪以及泪痕,但质连生还是自动脑补出清晰的场景,大颗的眼泪不断从眼眶滚落,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再滴落在衣襟之上。
  质连生回到客卧,喝了一些酒,身上充斥着酒精的气息,他模样颓废的坐在椅子上,脑子想着隋牧,隋牧的父母朋友,眼睛想要流泪。
  质连生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在清晨得到了酸痛的骨骼,胸口的皮肉还在钝痛,胸腔闷痛,质连生难受不已。
  他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和衣物装进背包,去到另一家医院做详细检查,检查结果并不严重,是重力外击造成,医生还是建议他住院治疗。
  质连生在医院里住了两天,疼痛减少一些后,不顾医生反对,办理出院。
  出院的次日,质连生去到质诺制药,开了一场会议,看了一些无聊的表格以及报告,质连生被质巡叫到了办公室。
  质巡问质连生:“隋牧怎么样了?”
  质连生说:“我不知道,他的助理没有告诉我。”
  “怎么不去陪着?”
  “他的父母在,他们不想看到我。”
  质巡神情不悦:“你有没有尝试去讨好他们?”
  质连生轻轻吸了一口气:“没有。”
  “去试试。”
  质巡摆了摆手,让质连生离开他的办公室。
  质连生离开了质诺制药,没有去医院病房内探望,质巡的话对质连生来说多数无用,质连生也唯恐在隋牧父母面前讨嫌。
  质连生漫无目的地开车在医院周围转了几圈,在天黑之前回到家中,吃过饭后又喝了一些酒后睡去。
  质连生在梦中见到了隋牧,醒来之后,又不记得在梦中发生了什么事,质连生用手抵着额头揉搓了一会,恍然间想到,隋牧真的成为了他做梦的负担。
  在两天后的下午,质连生去到质诺制药和遂瑞医药的合作实验室进行项目汇报,质连生又得到了年初时的答案,新型药的研发成功遥遥无期。
  质诺制药和遂瑞医药的合作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每一天都在投入大量的成本,质连生想不通,质巡为什么会相信这个合作终会有成果。
  但质巡相信的,质连生一向不会去质巡面前进行质疑。
  走出实验室时已经是傍晚,天气阴沉,天气预报讲接下来的一周都会是阴沉的天气,还会有阵雨。
  质连生在去到精神病院时,突如其来的下起了中雨,质连生没有带伞,在露天停车场走到住院部的将近八分钟的路,挡雨的外套被淋得湿透,但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潮湿。
  质连生被雨淋得狼狈,接待人却来的及时,质连生还没整理好外形,湿掉的外套刚刚搭在胳膊上,就被指引着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在一个黑色房门前停下,门上贴有“不得进入”的标识。
  房间被一道玻璃墙间隔成两部分,质连生站在玻璃墙外看见了被束缚在病床上的黎广。
  黎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身上一些地方缠绕着绷带,苍白着一张脸,质连生看了一会像是死掉了一样的黎广,心生疑惑,他来这里是因为黎广强烈要求见面,在约好时间后,却见到的是没法进行交流的黎广。
  接待人看出了质连生的疑惑,他告诉质连生:“他被注射了镇静剂。”
  质连生问:“为什么?”
  接待人说:“他在您到来之前寻短见。”
  黎广寻短见的消息让质连生思绪空白了一片,心脏狂乱跳动,生死的事情太重了,就算是要他重伤的黎广也很重,重到质连生短暂的无法思考要说什么话,他茫然的点头。
  在质连生不知道自己沉默多久后,他突然问接待人:“他一点想要活着的意志也没有吗?”
  接待人没有准确的告诉质连生,只是说:“很难讲,心理医生尝试引导和他沟通,他很封闭,不怎么讲话。”
  接待人给质连生接了一杯热水,质连生握在手里没有喝,他问接待人:“他什么时候醒?”
  接待人说:“不确定,如果质先生不着急离开,可以在这里等待上一些时间试试。”
  质连生点了点头。
  接待人体贴的问质连生:“需要我陪您吗?”
  质连生说:“不用。”
  接待人向质连生指了指分布在四个墙角的摄像头:“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监控前盯着,一但有发生危险的迹象,会进行警报。”
  接待人又指向玻璃墙面上的红按钮:“您如果察觉到病人的异常,可以摁下这个按钮,我们会立刻进来处理。”
  质连生说:“知道了。”
  接待人离开了房间,质连生坐在玻璃墙对面的椅子上,他在这个寂静无声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着的房间里进行着沉默。
  质连生其实没有什么话可以对黎广说,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谈论什么都不合适。
  质连生想起那个射击入隋牧腹部的子弹,那个位置的子弹无法射入质连生的心脏,质连生不确定黎广最终因为什么而是子弹偏离,也不知道黎广究竟想不想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中的水杯从烫的变成温的最后变为凉的,质连生将水杯放到了木桌上。
  他站起身来,走到玻璃墙前,发现黎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在注视着天花板,质连生看了黎广多时,他的影子的一部分覆盖在黎广的身体上,像是落在黎广生命上的阴影。
  质连生叫了他的名字:“黎广。”
  质连生的声音在这个静谧无声的空间想起的格外突兀,传播的空荡又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