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为何要与铁蛋比,董只只管他叫叔。在饭桌和ktv,铁蛋对董只只并无僭越之举。
  陈嘉弼想得很清楚,一是因为董莺给他取的诨名,董莺阅人无数,说明他在某些方面,是佼佼者,必须与他一较高下。
  与陈嘉弼相反,董只只一夜好梦。
  两个弟弟都长大、懂事了。
  陈嘉弼更不用说,面对铁蛋晦涩不明的眼神,他毅然决然站出来,尽管对方体重是他的两倍,也毫不畏缩。
  以前是董只只保护他,现在弟弟也懂得保护姐姐。
  而且他听话,在外人面前谦逊,没有与铁蛋起冲突,查看账本,给出的建议客观公正,不带个人情绪,说话得体。
  正因如此,她才敢尽情畅饮,不管醉成什么样,陈嘉弼都会保护好她,送她回酒店。
  她愈发信任这个弟弟,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
  董只只坚信,任何人都可能疏远她、背叛她、抛弃她,唯独两个弟弟,永远站在她身边,因为他们是她的家人。
  晨曦给人以温暖,为董只只裹上幸福的甜蜜。
  得益于陈嘉弼对香港熟悉,代购顺利,以及母亲留给她的惊喜,为她争取到半日的闲暇,董只只许久没享受过无所事事的时光。
  见陈嘉弼蜷缩在床上,双腿向后,勾在床沿,董只只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忽生感慨。
  阳台狭窄,无法舒展身子。
  等攒钱买了房,他就可以拥有独立卧室,睡觉姿势,怎么舒坦怎么来,就像现在这样。
  冲了把澡,洗净身上酒气,董只只出门溜达,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
  这是座充满金钱味道的城市,出门遇贵人,今日说不定也会有意外的惊喜。
  昨日装淑女,没在铁蛋面前抽烟。
  烟瘾犯了,董只只站在路口点烟。
  入乡随俗,香港室外,只能在路口带有吸烟标识的垃圾桶旁抽烟。
  边吸烟,边闻恶臭,是隔夜饭菜的馊味儿。这点让董只只很不爽。
  她尽量远离,靠在边上的路灯柱子。
  背后有人轻拍她董只只的肩,曲着手指,大拇指按两下:“靓女,借个火。”
  董只只扭头,往裤兜里摸索,熟练地递过去。
  对方身材修长,与陈嘉弼差不多高。董只只抬起视线,脸颊狭长,下巴尖尖,高挺的鼻梁上,一对桃花眼,在火光中闪烁,整张脸干净清爽。
  黑色西服线条流畅,袖扣闪着璀璨光泽,打在垃圾桶上,雪松木的气息掩盖馊味儿,显得优雅尊贵,把世间的肮脏冲刷洗礼。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男人站在她身边吸烟,大概是感谢借火之恩,闲聊起来,一口普通话,说得蹩脚,带有浓厚的粤语口音:“来旅游?哪里人?”
  董只只边回忆边答,自称青岛人,来旅游。
  与陌生人攀谈,顺着对方的话说就好,没必要据实以告。
  指尖微烫,香烟即将燃尽,男子表达谢意,递来一支万宝路。
  董只只目光凝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又有点不确定,将香烟挂在耳上,侧身等待信号灯。
  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香烟里有没有加料。
  董只只准备过了路口,丢到对面的垃圾桶里。
  身后男子声线低磁优雅,伴着风儿,吹进董只只耳廓:“你们山东人很热情,也很仗义,我在那工作过,老呛口面包味道很不错,中山路很繁华,在晚上,有香港夜生活的感觉,空气新鲜,是座宜居的城市,我很喜欢。”
  对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万宝路、热情、面包、中山路、香港,董只只脑子没来由的把这些词交织在一起,拼凑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转过身,喊道:“万宝龙!”
  第21章
  男子神情错愕,有些恍惚,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以为问他要烟,从银质烟盒里又抽出一根万宝路,报以浅淡的笑意。
  董只只挥手说不是万宝路,是万宝龙,没有接烟,做了个写字的手势。
  男子没搞懂她的意思,借笔的人,通常不会指定牌子,目光讷讷,蹙了蹙眉心。
  董只只眼里闪着光,仿佛找到失散多年的老友:“中山路,烘焙店,你问我借纸,把万宝龙钢笔落我这了,记不记得?”
  男子勾了勾唇角,似乎不值一提:“你是面包店小妹啊!一支钢笔,小事,你留着。”
  董只只执意归还,向男子索要联系方式,回国邮寄给他。
  对方并不在意,寄来寄去麻烦,就当送她了。
  这可不行!
  董只只贪财,但不贪婪。
  想到陈鼎之不爱惜文具,钢笔在地上摔过,笔帽上有划痕,拿来是崭新的,还回去是旧的,心里过意不去。
  董只只掏出皮夹,抽出五千元港钞,算是把钢笔买断。
  她按照韩国代购价格,四千元人民币计算,折合港币,差不过五千。
  男子不收,把钱推回去,小事一桩,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他哪里知道,为了这支钢笔,董只只一个多礼拜延迟营业,夜夜睡不好觉。
  董只只铁了心要还这笔钱,趁信号灯转绿,把钱塞他手里,撒腿往人行道上跑。
  不管这钱他要不要,自己还定了。
  一辆公交车驶过,男子没接稳,几张钞票顺着风儿,漫天飞卷。
  其中一张钞票,兜兜转转,拂过董只只脸庞,落在她脚下。
  她环顾四周,寻找失主,身后街口被川流不息的车辆阻隔,便将其捡起,收入囊中。
  运气不错,午饭有着落了,可以吃顿好的。
  她在面馆点了碗竹昇面,加个卤蛋,把一百块港币用完。
  捡来的钱,一分都不能留。
  散漫的目光落在对面一家专卖店店招——九芝堂。
  董只只忽而联想起陈九堂,他定居香港。
  以前往深圳家里寄过东西,陈青河也经常寄点保健品过去,董只只知道他的住址,在太平山,离中环不远。
  陈九堂生性凉薄,终究是董只只爷爷。
  她在世的亲人不多,除了鼎之,就剩他了。
  不管他认不认,做小辈的,尽到礼数周全就好,问心无愧。
  孔孟孝道深入山东人骨髓。
  董只只买了西洋参和铁皮石斛礼盒,乘巴士上太平山。
  别墅是三层欧式建筑,大门是庄园式木栅栏,董只只第一次来,透过罅隙往里窥探。
  花园里有两个人在吵架,一个黑西装,一个白色长罩衫。
  董只只一眼便认出,是陈九堂与陈广海父子俩,距离稍远,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
  陈广海双手插在西裤兜里,微微侧身,用余光睨他,好像很不屑的样子,偶尔回几句嘴,情绪克制。
  陈九堂用拄拐指向儿子,臂膀颤悠悠,情绪激动,时不时捂住胸口,似乎发了好大一通火。
  然后拄拐顿地,弯腰猛咳,陈广海站在原地,冷眼旁观。
  两年不见,她感觉陈九堂老了许多,身子骨不利索,需要借助拐杖。
  此行目的是尽孝,董只只没什么话和他俩说,一个夺了她家产,一个差点拐走两个弟弟。
  看了一会儿,她将两只礼盒放在门口,按了下门铃,转身离去。
  回酒店房间,陈嘉弼已经起床,在收拾行李:“姐,你去哪了?”
  董只只一屁股坐在床上,顺手从耳边摘下香烟,往嘴里塞,说是随便逛逛。
  过滤嘴是白色的,不是一枝笔,陈嘉弼起疑:“你去找铁蛋了?”
  刘祖全抽利群,彭鹏不抽烟,他在香港认识的人当中,只有铁蛋抽外烟。
  “铁蛋什么铁蛋,放尊重点,叫铁蛋叔,人家是长辈!”董只只顺手抄起一个空矿泉水瓶子,往弟弟头上丢去,“你管我抽什么烟,抽烟对身体不好,你以后别抽。”
  业务流程方面,找不出问题。陈嘉弼习惯以怀疑的目光,看待企图接近董只只的异性,经过长时间观察,才把刘祖全和彭鹏列入白名单。
  与铁蛋一面之缘,仅凭董莺的关系,陈嘉弼不认为他会如此慷慨,必有所图,向姐姐劝诫。
  “你姐我是什么人?不是我吹,看人那叫一个准,你多学着点。”董只只讲起自己的看人准则,对陈嘉弼教导一番,“你看看,他一个大块头,见我第一眼,像是见到鬼,全身颤悠悠。然后莫名其妙地抱住我,硬说我是她女儿。你见过这么泡妞的吗?在社会上混,要面子的,特别是他这种大哥级别的人物,把那些不光彩的老底,兜了个底朝天,吃饱了撑的,找号子蹲,没苦硬吃?这主打一个真诚!再说了,我们跟他没业务往来,仓库租金照付,收各自的货,谁也不欠谁,顶多搭个顺风车。今后真要出了事,轮不到我头上,你放八百个心。你姐这些年,不是白混的。”
  董只只为人处世,自有一套原则,陈嘉弼无可辩驳,说是关心她,让她留个心眼,别被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