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卧室昏暗,陈鼎之吃过药,安然睡下。
  董只只身穿珍珠白睡衣,领口微敞,靠在床头看手机。
  卫生间闷热,她双颊略微潮红,不过自己没感觉到。
  见陈嘉弼进来,董只只开灯照明,走道狭窄,怕他磕碰,吵醒弟弟。
  “你脸怎么这么红?”董只只翻身上前,跪坐在床上,手背搭在他的额头。
  她身体前倾,领口罅隙一览无余,陈嘉弼匆忙别开视线,挥下冰凉玉洁的手,边走边说:“有点闷。”
  “是吧!我就说!”董只只往后缩,靠回床头,点开购物网站,嘟囔着,“那个破浴霸早就好换了,四只眼睛看着唬人,三只是瞎的,排风也不灵,排个寂寞。”
  空调和空气清新器都买了,不差几百块的浴霸,董只只索性一次全换新。
  董只只固执地认为,陈鼎之这次发烧,问题出在浴霸,洗澡着凉所致。
  她让陈嘉弼别关阳台移门,透气通风。
  挡在两人间的屏障消失,陈嘉弼凝望董只只睡熟的背影,心生羡慕。
  姐姐偏心。
  为什么怀里抱的,是鼎之,不是他。
  他也是姐姐的弟弟啊!
  第13章
  连续两周,陈九堂没出现,应是离开青岛。
  法治社会,处处是监控,他应该不敢乱来。
  大闹教师办公室,董只只拍拍屁股走人,倒霉的是陈嘉弼。
  班主任明里不敢对他怎么样,上头有大领导罩,做老师的,多少有点傲骨,受不了窝囊气,要治学生,有一百种方法,只看她愿不愿意。
  借故陈嘉弼人长得高,把他调换到最后一排靠门位置,一般这个位置属于差生专属。陈嘉弼各课成绩全年级第一,这份殊荣,陈嘉弼一并笑纳。
  圈层不一样,生意人追求利益,只有弱势一方,正面对抗毫无胜算,才会背地里出阴招。
  他视力好,无所谓坐哪。
  反正他在一班,自始至终一个人,没有朋友。
  与朋友相较,家人最重要。
  自从董只只在烘焙店打工,状况不断。
  她风风火火惯了,做事毛毛糙糙,不是被烤箱烫伤,就是拿不稳盘子,没少挨店长批评,伸手不打笑脸人,每次见她嬉皮笑脸,诚恳认错,店长就狠不下心,赶她走人,把她从后厨调到前台,当服务员,向顾客推销。
  有时站店门口,做迎宾,手捧餐盘,给路人试吃。
  这招果然有效,董只只是本地人,操当地口音,中山路以外地游客居多,她经常给人指路,借机兜售面包,营业额显著提升。
  她认为,做代购和卖面包没区别,避重就轻,价格相同比质量,质量差不多拼服务,服务挑不出毛病拉家常。
  胜在差异化。
  街头熙熙攘攘,已入黄昏,两旁霓虹灯闪耀,为繁华的闹市增添一抹亮彩,董只只站在店门口,顶着寒风,两只手冻成胡萝卜,瑟瑟发抖。
  与平时逛街不同,工作围裙单薄。
  她攒起阳光般的笑容,点燃自己,温暖路人,拉住一名黑色风衣,边走边打电话的男子:“大锅,外头冷,进去歇会,喝杯热茶,尝尝俺家的盘花面包,不输老呛口,杠杠的。”
  老呛口是青岛独一份的no.1,董只只从小吃到大,这几年开分店,味道不如从前。反观他们家的招牌盘花面包,纯手工揉面团,不加糖和膨松剂,看似皱巴巴,一口下去,又松又软。
  男子匆匆走过,雪松木掺杂茉莉香,随风沁入鼻腔,给人以精致沉稳,还有一股香根草的独特泥土芬芳,富有神秘气息。
  代购香水不在少数,董只只略知一二,多半是香奈儿蔚蓝,价格不菲。
  他穿黑色呢毛大衣,修长峻拔,经过董只只身旁,未做停留,礼貌地摆了摆手,谢绝她戳着牙签,伸到嘴边的小面包块,在电话里操着粤语,渐行渐远。
  北方干冷,满大街思密达,咋咋呼呼,吵得要命。南方人来旅游,大多去海滨浴场,董只只判断对方行色匆匆,应该是来出差谈生意的。
  她继续吆喝,被人轻拍肩膀,扭头看,还是那位商务人士,对方向她胸口指指,唇角扬起弧度,做个书写手势。
  见他在打电话,董只只从围裙兜里,掏出记录面包出炉时间的小册子,她身上没笔,想要回店里拿。
  男子摆手示意不用,从大衣内侧袋,掏出黑色钢笔,电话挂在耳边,在记着什么。
  出于隐私,董只只别开视线,向过往路人递小面包块试吃。
  没一会儿,男子又拍她肩膀,撕下一页纸,把小册子和笔还给她,用粤语道了声谢,匆匆离去。
  刚好有路人要买面包,董只只把东西塞入围裙兜里,顺带把顾客领进店。
  营业即将结束,董只只准备锁门。
  她住得近,又是晚班,店长把锁门任务派给她。
  陈嘉弼来烘焙店,帮忙提面包。商业一条街,每天卖剩面包不多,几名员工分一分,算是福利。
  搞好卫生,墙上挂钟十点过五分,烘焙店营业到十点,店内依旧灯火通明。
  董只只坐在卡座,凝望窗外,手里把玩一支黑色钢笔,若有所思。
  陈嘉弼张手在面面前晃晃,问她怎么还不走,目光随即落到她转笔的指尖,警觉道:“万宝龙大班,谁送的?”
  生在富贵人家,奢华之物,陈嘉弼见得多了,一眼便能认出,陈青河有一支相同系列的钢笔,颜色不同。
  之前在网上查过,这支笔要五千多,不便宜。董只只说是路人找她借纸,记东西,把笔落下,在等失主来寻,再等一会儿,十点半还不来,就锁门。
  董只只目光对着窗外,答得漫不经心。
  陈嘉弼抿起一道不自然的笑意:“姐,你不会交男朋友了吧?”
  董只只拿钢笔敲他头:“你不好好读书,脑袋瓜子天天想的什么!我谈不谈恋爱,管你什么事。老娘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
  话说得有些夸张,但董只只受董莺影响,感情经历丰富,换男友如换衣服,去深圳之前,男友数量差不多要两只手才能数得过来。
  她不屑回答陈嘉弼的问题,认为他多管闲事。
  可陈嘉弼不这么想,这一年多,董只只接触最多的异性,无非是刘祖全和彭鹏。
  刘祖全三十好几,有家室。
  与彭鹏往来,调剂商品,或交流业内信息,并无亲密之举。
  莫名落下的贵重钢笔,令陈嘉弼心生警惕,准确来说,是在意。
  至于为何在意,他说不清楚,总觉得喉咙里像是卡了根刺,看到万宝龙钢笔,便浑身不自在。
  大多女生,步入大学,会谈恋爱。董只只没那闲工夫,没什么事比代购赚钱来得重要,家里有两张嘴,等着吃饭。
  等到十点五十分,失主仍未来,董只只锁门,与陈嘉弼一同回家。
  他没把钢笔交给店长,前阵子闹过乌龙,一名顾客手机落店里,她好心交给店长,店长锁办公桌抽屉里,失主来寻,结果他去总部开会,电话不接。
  顾客大闹,差点把店砸了,后来失主报警,店长赶回,将手机交还对方,游客错过登机时间,害董只只还赔了人家机票改签差价。
  今日是周一,她平时上课,上晚班,一到五晚上都在,失主五天不来,基本没指望。
  她关照其他店员,有人来找笔,打电话给她。
  从那日起,董只只比平时晚关门半小时,等失主上门。
  往日她十点下班,十点十分必然到家。一连两天,董只只晚归,陈嘉弼都在店里陪她等。
  董只只不耐烦:“几步路的事,中山路治安这么好。我搞不懂,你天天晚上来,就为帮我拿几只面包,有这点时间,不能在家好好复习功课吗?辅导鼎之功课也行。还有,鼎之病好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住,天天在我面前转来转去,烦死啦!”
  姐姐连日行为反常,又赶他走,陈嘉弼认为她在搪塞,她想借还钢笔,傍大款,否则为什么不上交,或者交给警察。
  一想到董只只可能要谈恋爱,焦虑的愁云布上眼梢,拉她回家:“别等了,都三天了。中山路都是游客,说不定人家早就离开青岛了。”
  陈嘉弼说得不无道理,青岛不大,游客来,无非是去浴场泡泡澡,海边转转,待不长,最多三天。
  今日是周四,董只只也觉得希望不大,可这么贵重的东西,拿着烫手,失主不来取,她睡不安稳。
  她是贪财,可取之有道,不屑占人家便宜。
  “再等五分钟!”董只只倔强地别过头,面朝玻璃窗,她感觉陈嘉弼最近越来越烦,走哪都跟着,像个跟屁虫。
  小的现在不缠她,大的倒贴上来,烦得要命。
  接下来两天,尽管董只只关照陈嘉弼,不要来接,也不用等她,十一点前必定到家。
  陈嘉弼还是九点五十五准时到烘焙店,陪她坐到三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