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位侍女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糕点,一边吃一边低声谢恩:“多谢太后。”
  娮娮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坐下,与她们一同享用起来,殿内气氛轻松,仿佛这深宫中的规矩也被她的笑容冲淡了几分。
  殿外,夜色沉沉,嬴政与赵殷已在殿外站了许久,嬴政侧头低声问道:“可听清太后在说什么?她在做什么?”
  赵殷恭敬答道:“太后在吃糕点,命令她们一同享用。”
  嬴政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略一沉吟,随即抬脚踏入殿内。
  “大王到!”殿门口的寺人高声通报。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三位侍女慌忙放下手中的糕点,娮娮也紧张地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唤道:“政儿。”
  “母后。”嬴政淡淡回应,目光扫过案几上的糕点,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试探,“母后在用糕点?宫中的可还合口味?与雍城的相比如何?”
  娮娮尴尬地笑了笑,“很好吃,和雍城的一样好吃。”
  嬴政眸色微深,继续追问:“那母后最爱雍城的哪些糕点?寡人差人从雍城带来可好?”
  娮娮一怔,心中暗叫不好,她哪里知道雍城有什么糕点?愣了片刻,她才勉强笑道:“雍城的糕点太多了,待母后仔细想想再告诉政儿。”
  嬴政闻言,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挑,淡淡道:“好。”说完,他缓步走近娮娮,侍女们见状,纷纷退到一旁。
  娮娮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问,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近。
  忽然,她看见嬴政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嘴角边。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母后,糕点残渣沾到嘴边了。”说着,指腹轻轻一抹,替她擦去了残渣。
  娮娮瞪大了眼睛,愣了片刻才慌忙垂下头,自己又擦了擦嘴角,强笑道:“多谢政儿。”
  嬴政收回手,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她笑起来的样子带着几分天真,与那些妩.媚妖娆的女子截然不同,多了份傻气。
  真是奇怪,探子竟查不出这样一个傻瓜的底细。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被冷意取代。他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个蠢笨的女人,不过是个高级的细作。她的天真或许是伪装,否则也不会自作聪明将那个孽种托付给农户,还骗嫪毐说那个小畜.生已死。
  想到这里,嬴政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倒要看看,这场戏,她能演到何时。
  娮娮见嬴政一直盯着自己,心中有些不安,正要开口问他来找她有什么事,却听他先一步问道:“母后,今日仲父与您商议的政事,您有何见解?”
  见解?娮娮一愣,她哪会有什么见解,她不过是个还未高考的学生,还是个理科生,历史课早在三年前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她干笑两声,故作镇定说:“政儿与相邦商议便是,母后并无异议。”
  嬴政听她如此回答,心中冷笑。他并不认为这是她的谦逊,反而觉得她这是在掩饰,掩饰自己对国事的一无所知。
  罢了,再问下去这个蠢女人也说不出个花儿来,于是他在案几前坐下,拿了一块糕点递到嘴边,随口说道:“李斯先生与寡人商议,欲废分封制为郡县制,母后意下如何?”
  “啊?”娮娮一怔,随即心中一喜,这个问题她是知道答案的!好在初中历史课上认真听课了,于是她等不及嬴政说完就迫不及待开口,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自信:“政儿与李斯先生的想法非常好,分封制有许多弊端,会导致诸侯割据、中.央集权弱化,还会埋下世袭隐患。而郡县制能够加强中.央集权,提高行政效率,还能防止地方势力坐大。再有,郡县制也是政儿日后统一六国的政治需求。”
  她一口气说完,全然未注意到案几前昏暗的油灯下,嬴政越皱越紧的眉头。
  这个细作,竟能将郡县制的优势说得与李斯先生如出一辙,真是小看她了。
  嬴政放下手中的糕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本以为她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傻瓜,没想到竟能说出如此见解。
  他微微眯起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母后,寡人还未说明郡县制为何物,您怎就将它的好处悉数列出了?”
  娮娮顿时僵在原地,心中暗叫不好,她回答得太急了,这下恐怕要露馅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干笑两声,“政儿,母后不过是根据名字猜测的…是猜的…”她垂下眼,不敢与嬴政对视,还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嬴政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窘迫,心中却愈发疑惑,六国有这样一位精通国事的细作,为何不将她留在身边,反而送到他这里来?他们究竟有何企图?
  “母后。”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方才您说,寡人日后会统一六国?”
  “啊?”娮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竟将未来的历史走向说了出来。她连忙解释道:“政儿雄心壮志,统一六国是必然的,母后相信政儿一定能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眉眼弯弯,落在嬴政眼中却显得格外僵硬又死板。
  嬴政冷冷看着她,这些话说的倒是中听,他的心也因她这话而泛起一丝波澜。
  统一天下,成为天下唯一的王——这本就是他心中的宏图伟业。而她的话,竟与他的野心不谋而合。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注视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母后说得极是,寡人定会一统天下,到那时,天下万物皆归寡人所有,所有人都将臣服于寡人脚下,六国?”他冷笑,“不过是寡人即将纳入版图的土地罢了。”
  娮娮被他凌厉的目光逼得低下头,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暂时蒙混过关,却又隐隐感到不安。
  眼前的嬴政,远比她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野心勃勃。
  这么近距离俯视着她,她身上那股甜甜的奶香再次飘入鼻间,嬴政暗觉不对,迅速坐在案几前掩盖那处。
  娮娮看他突然坐下,以为他是喜欢吃这糕点,便以一位母亲的姿态甜甜笑着说喜欢就多吃点。
  嬴政冷淡瞥她一眼,又扫了眼案几上这盘糕点,甜甜的有些腻,他并不喜欢,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头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他默默嚼着,太干,太腻,不如刚才她身上那股味道好闻。
  “母后,寡人想饮酒。”嬴政突然开口,一旁侍女们便退下去给他取酒来。
  不久,侍女们抱着酒走进殿内,青玉恭敬地给嬴政面前的玉卮倒酒,谁知却因紧张手上一滑,酒尊竟从手中滑落,整坛的酒尽数倒在了嬴政腿上。
  “废物!”嬴政冷声骂了一句,青玉顿时惊吓得扑腾一声跪下直喊大王饶命,娮娮也担忧地上前一步,而赵殷已经揪起青玉的衣领正要一剑砍下去。
  “不要!”娮娮冲上去阻止赵殷。
  在场众人同时一愣,赵殷挥剑的手一顿,嬴政也意味深长看向她,一旁几个侍女只是颤巍巍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出声。
  察觉众人的怔愣,娮娮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好呵呵笑着站直身对嬴政解释说:“政儿,青玉的确该死,可她毕竟是我宫中的人,侍奉我这么久,功大于过,不如饶她一命。”
  娮娮说完,嬴政依旧只是面色平静看着她。
  这个细作,就算两人是同伙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暴露了吧?
  那她这么紧张是为什么?护短么?觉得寡人不该杀她宫中的人?
  还真当自己是太后了?
  嬴政心中冷笑,等她继续说。
  娮娮见他不吭声,生怕被她看出自己的反常,急忙又说:“政儿,青玉还是由我来惩罚吧,不要让她的血扰了你饮酒的兴致。”她说着,便走上前端起酒尊亲自给他倒酒。
  这个暴君嬴政,喜怒无常,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人的生死,他的眼中根本没有一丝人性,冷酷得令人胆寒。
  娮娮在心中暗暗咒骂,却不敢表露半分,只能顺从地为他倒酒,她不能激怒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青玉因此而丧命。
  “太后。”赵殷松开青玉,快步上前,从娮娮手中接过酒尊,语气恭敬却不容拒绝,“倒酒这种事,还是让侄儿来做吧。”
  娮娮手中一空,下意识看向嬴政,却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接,娮娮心头一紧。
  片刻后,嬴政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是寡人越界了,母后宫中的人,自然该由母后亲自调.教。”
  娮娮艰难挤出一丝笑容,紧忙遣走三位担惊受怕的侍女。
  三位侍女走后,嬴政便端起玉卮饮酒,视线落在娮娮身上凝视着她。
  真想不明白她这人心里在想什么,扮他母亲扮的一点也不像,也就这张脸有些像她,其他地方真是不知道比那个荡.妇蠢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