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天色将暗,晚霞初升。
  姜云冉算着时辰,景华琰大抵就要回来。
  她同赵庭芳说了几句王曼娘的病症,赵庭芳道自己会留意,便离开了。
  等她走了,姜云冉才扶着青黛的手,站在院子里赏景。
  忙碌了一日,姜云冉并不觉得疲累。
  反而因为真相陆续浮出水面,而兴奋异常。
  她感觉到自己满心都是期盼,期盼最终水落石出,沉冤得雪的那一日。
  景华琰踏入听雪宫时,就看到她满面含笑的侧颜。
  这几个月来,姜云冉因调养身体,比刚入宫时的细瘦要丰腴许多。
  她的身形依旧窈窕娉婷,却多了几分朝气,也多了几分明媚。
  犹如初升朝阳一般,朝气蓬勃,健康明丽。
  景华琰最喜欢看她这副面容,仿佛任何事情都难不倒她,前方只有一路坦途。
  她没听到脚步声,此刻正仰着头,沐浴今日最后的一丝暖阳。
  一双大手慢慢揽住她的腰身,把她整个人纳入怀中。
  “很高兴?”
  不用说话,只看一面,景华琰就能准确知晓她的情绪。
  姜云冉唇角上扬,她往后一靠,舒舒服服窝在景华琰怀中。
  男人胸膛宽阔,身姿挺拔,从来都坚定在原地,不会躲闪。
  “高兴。”
  姜云冉说着,在他怀里转了个圈,伸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
  景华琰愣了一下,随即也收回手,把她搂在怀中。
  “什么事?”
  姜云冉闭着眼睛,侧脸靠着他的胸膛,姿态很是依赖。
  “陛下不知?”
  景华琰低低笑了一声:“不知。”
  姜云冉也跟着笑了。
  丹凤卫给了她,那就是她的,景华琰从此没有过问一句。
  所以,这些事景华琰自然一概不知。
  但今日姜云冉去过广寒宫,景华琰肯定知晓。
  她踮起脚尖,在景华琰耳边说:“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需要陛下给我肯定答案。”
  景华琰又笑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看向她那双灵动的凤眸,挑了一下眉:“爱妃知晓的。”
  “朕的付出需要报酬。”
  姜云冉眨了一下眼睛。
  她轻轻攥了一下景华琰腰侧的衣衫,微微踮起脚尖。
  晚风温柔,动人心弦。
  片刻后,姜云冉的嗓音慵懒响起:“如何?”
  景华琰的笑声低沉,他低下头,碰了碰姜云冉的额头。
  “爱妃总是这一套,没有什么新花样了。”
  他带着她转了一圈,重新牵起她的手,一起回到寝殿。
  晚膳已经摆好,琳琅满目一桌,惹人食指大动。
  姜云冉哼了一声,与他在桌边落座,睨了他一眼。
  “陛下想要什么花样?”
  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景华琰面不改色:“若是爱妃得空,还请给朕再做一个荷包,什么花样都可。”
  桌下,景华琰捏了一下姜云冉的手,惹得姜云冉不由轻笑出声。
  “好。”
  她很给面子:“陛下喜欢的,臣妾都能做。”
  待开始用晚膳,景华琰才道:“今日赵医正又来听雪宫,你可觉得不适?”
  姜云冉每日都做什么,景华琰从不干涉,唯独听雪宫宣召太医,梁三泰可不敢含糊。
  一般都会禀报景华琰。
  若无大事,景华琰晚膳时才会过问。
  姜云冉看了一眼满宫宫人,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之前钱院使和赵医正不是诊断我月事不协,如今调养了一冬,已经有所好转。”
  “赵医正今日过来,是看看是否要调药,若是已经大好便可以停药了。”
  景华琰呼了口气,神情明显放松下来。
  “知道了。”
  两个人安静用膳,姜云冉又说:“三月末就是陛下的万寿节,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今年想要大办一场。”
  去岁发生了太多事,整个长信宫的气氛都有些沉闷,前朝朝臣们也都是议论纷纷。
  一整年光景里没了三位宫妃一名皇嗣,若皇帝年迈,承平日久也就罢了。
  奈何皇帝刚登基不过五载,宫中妃嫔都还青春年少,一场场的事端闹下来,到底惹人疑虑。
  此事太后和景华琰都未明说,但姜云冉也有所耳闻。
  有几名辈分高的老宗室,都敢说后宫不协,祸端将生这种话,惹得太后十分不悦。
  她想要大办景华琰的万寿节,大抵也是想压一压那些人的口舌。
  不过景华琰不喜铺张,也懒得同朝臣们虚与委蛇,寻常的节庆也就罢了,他自己的万寿节一贯简单。
  还不如跟姜云冉外出游玩,总好过听那些没有鸟用的吉祥话。
  太后就是已知晓这一点,才把差事安排给了姜云冉。
  果然,姜云冉这般一说,景华琰就嗤笑一声。
  “太后娘娘倒是厉害,知道你说话管用。”
  姜云冉勾了勾唇角,她手腕一转,给景华琰夹了一筷子竹笋小炒肉,说:“臣妾说话当真管用?”
  宫灯照耀下的美人面若芙蓉,眼波流转之间,尽是熟悉的戏谑。
  明艳,美丽,风情万种。
  景华琰大笑一声,也礼尚往来,给她盛了一碗热汤。
  “管用。”
  “云冉,这满宫上下,没有人比你说话再管用的了。”
  ————
  用完了晚膳,两人在院子里散步。
  整个听雪宫都被尚宫局仔细打扫,就连后院都重新种植了花木。
  春日时节,月季,海棠和牡丹竞相绽放,在听雪宫这一方小天地里,竟也有这样的花海景致。
  不需要踏出宫门一步,听雪宫自己便是风景。
  精巧的葫芦宫灯挂在游廊之下,在春风中怡然自得,流苏在风中飘荡,点亮了满园芬芳。
  两人漫步在回廊中,宫人都远远留在前殿,无一人跟来。
  景华琰弯了弯手臂,示意姜云冉跟上。
  姜云冉轻笑一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两个人在春风中漫步。
  “你是想问王曼娘?”
  景华琰准确说了王庶人的名讳。
  姜云冉的手心贴在景华琰的小臂上,柔软又温热。
  “陛下英明神武,”姜云冉语气夸张,“臣妾真是万分佩服。”
  景华琰:“……”
  这点事都要英明神武,那大楚可算是完了。
  他点了一下她的手背,才道:“你今日去看她,可有好转?”
  姜云冉摇了摇头,她叹了口气:“疯了太多年,眼看是无法好转了,而且她身体亏空太厉害,大抵坚持不了太长年月。”
  王曼娘能撑到今日,大抵只凭着一口气。
  至于那口气是什么,姜云冉不知,她隐约猜想,要么是恨,要么是怨。
  不可能再有其他。
  单薄的感情,不足以支撑多年苟活。
  景华琰问她:“你猜到了什么?”
  从一个疯子口中,又能摸清什么线索呢?
  姜云冉却说:“我猜测,曾经也有一名宫女,凭借蝴蝶纷飞而获得恩宠,对吗?”
  当年恭肃皇后身边那名姓薛的宫女,究竟为何获得恩宠,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因为涉及恭肃皇后的崩逝,她当晚就被处死,无人给她辩解的机会。
  二十载过去,更是无人关心。
  王曼娘认识,又与当年事情有关让景华琰察觉,当年引得蝴蝶飞舞的人,大约就是这名薛采女了。
  景华琰不意外她的聪慧,却有些意外她能把这些细枝末节的线索联系起来,凭借这些褪去岁月光华的碎片,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不知姜云冉已经知晓了那名薛采女的事情,倒是很认真讲解。
  从他的口中,姜云冉又听到一段故事。
  “我刚生那一年,父皇登基为帝,当即便立母后为皇后,统御六宫,母仪天下。”
  因此,景华琰是当之无愧的嫡长子。
  “曾经在毓庆宫时,父皇身边宫妃不多,除了太后,便就有几名侍妾。”
  “天启元年,宫中选秀,当年入宫者多达二十人,这其中有如今的皇贵太妃、德太妃、淑太妃等。”
  这几位娘娘入宫早,又几乎都孕育了皇嗣,因此等到先帝殡天时,人人都是高位妃嫔。
  可皇觉寺和慈和宫中,还有那么多默默无闻的庶妃。
  景华琰淡淡道:“当了皇帝,父皇显见繁忙,后宫新晋妃嫔众多,自然也不太记得母后和太后等曾经的妃嫔。”
  对此,当年景华琰实在年少,不知道那时候母后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以己度人,想来不会心情愉悦。
  “后来我三岁时,已经隐约记事了,宫里人人都说父皇爱重母后,可我却不觉得。作为孩子,最能看出父母感情是好是坏。”
  景华琰声音悠长,一瞬便飘散在风中:“现在回忆起来,母后应该对父皇很失望,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