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那里,挂着一枚熟悉的双鲤玉佩。
  姜云冉呼了口气,浅浅勾起唇角。
  皇帝陛下,再见安好?
  第34章 好似前生曾见过。【三更】
  之后三日,织造局风平浪静。
  姜云冉接了崔宁嫔的马面裙绣片活计,一直在埋头苦干。
  大抵因当日事发时被景华琰瞧见,阮含珍不好把恶人当到底,之后就没再寻她麻烦。
  不过姜云冉听莺歌说,阮含珍被陛下训斥了几句,心绪不顺,拿长春宫的扫洗宫女撒气。
  莺歌说的时候直撇嘴:“姑姑老说看人不能只看脸,倒是说中了,那位瞧着满脸慈悲,其实满肚黑肠,姜娘子你可别再招惹她了。”
  姜云冉手松,得了赏赐还请莺歌吃点心,最重要的是她愿意听莺歌说话,也不同旁人嚼舌根,莺歌为此非常高兴。
  终于有人理解她了!
  莺歌说得起劲儿,姜云冉听得也认真。
  “你是如何知道的?”
  莺歌很得意,她挺起小胸膛,说:“我之前入宫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家乡的姐姐,平日里她们要做体己小物件,我就从织造局寻了布头给她们,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哪里的故事都能讲给我听。”
  莺歌忽然小声:“都是没人要的零碎布头,也不值钱,姑姑们并不限制我们使用。”
  这也是织造局宫女的油水由来。
  好的布头肯定都是姑姑和大宫女们把持,但那些零碎的布头却无人问津。
  姜云冉赞许地道:“你好聪明啊。”
  莺歌忽然脸红了。
  “姜娘子,你若想要布头,也跟我说,我能给你凑成一样的花色。”
  这宫里头为人处世,可不是那么简单。
  别看莺歌只是个不起眼的扫洗宫女,可她却有甄姑姑和红袖关照,姜云冉旁观十几日,发现她在织造局如鱼得水,见了谁都能说两句吉祥话。
  十三四岁,刚入宫几个月,十分了不起。
  “莺歌,你以后有什么梦想啊?”
  姜云冉不经意地问。
  莺歌想了想,说:“我是慈养堂里出来的孩子,到了十二岁,要么入宫,要么去皇庄当差,我力气小,种地肯定是不行的,就选择了入宫,以后就留在宫里侍奉了。”
  姜云冉愣了一下。
  慈养堂里的都是孤儿。
  有的是父母双亡,没有任何亲眷,有的是父母遗弃,不想养育孩子。
  先帝时就开始设立慈养堂,专门养育孤儿,可以补充宫人,减少征召普通百姓入宫当差。
  一般而言,她们都会留在皇庄或长信宫,一生为皇室效力。
  也是最忠心的那一波人。
  难怪莺歌在织造局畅通无阻,还不是因为她是孤儿,无依无靠,谁给个甜枣就能让她卖力气。
  姜云冉看莺歌满眼不在乎,忽然伸出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莺歌又红了脸。
  “姜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姜云冉不说话,很温柔揉了揉她的头,才说:“莺歌真的很厉害。”
  莺歌羞涩笑了。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姜云冉才漫不经心说:“小阮娘娘是宝林,也不能随意折辱宫女,即便是扫洗宫女,也能向尚宫局禀报调职。”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敢走出这一步的宫女不多。
  背主一次,永不录用。
  莺歌叹了口气。
  “姜娘子,你嘴严,也惹了小阮娘娘,我就偷偷跟你说一句,你心里有数就行,千万别跟别人说。”
  “那个扫洗宫女不是一般人,她只能受着,没有人会替她出头。”
  姜云冉有些惊讶。
  这长信宫里,不可能有完全无依无靠的人。
  莺歌凑近,在她耳边说:“那个扫洗宫女,跟红袖姐姐的情况一样。”
  忽地,姜云冉茅塞顿开。
  她轻轻攥了攥手心,面上表情不变,佯装不知:“什么情况?”
  莺歌叹了口气。
  “好像是也是侍奉过大阮娘娘的,不过她没有红袖姐姐运气好,因为出了差错被赶出东六宫,反而逃过了一劫。”
  “我听闻……”莺歌顿了顿,又往四周看了一眼,说,“当时出事的时候,她就在听雪宫侍奉,因此被带去审问了数日,最后发现她的确万事不知,就降为了扫洗宫女。”
  “本来小阮娘娘初入宫,把她要到长春宫时,旁人还觉得她时来运转,也经常传出她善待宫人的传闻,但是……”
  莺歌低声道:“旁人不知根底,我是知道的。”
  莺歌简直是耳报神。
  她怎么什么都能知道?
  “有个姐姐偷偷跟我说,她有个同乡在长春宫当差,跟那位姐姐同住一间,听说她胳膊上都是伤。”
  “小阮娘娘身边的宫人也不是好人,就那个素雪,也偷偷打骂她,还不允许旁的扫洗宫女帮她,那日子过得实在没有指望。”
  啪的一声,姜云冉不小心捏碎了手里的桂圆壳。
  莺歌疑惑抬头,难得看到姜云冉冷了脸。
  这些时日,无论她什么时候碰到姜云冉,姜云冉都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从未见她同谁生气。
  就连责罚过她的小阮娘娘,姜云冉都没说过一句不好。
  但此刻,姜云冉的脸上仿佛要结冰一般。
  她生起气来,浑身气势惊人,让人不寒而栗。
  莺歌莫名抖了一下。
  “姜娘子?”
  姜云冉浅浅呼了口气,她重新摊开手,在一堆碎壳里跳出桂圆肉,塞进了莺歌口中。
  下一刻,她重新露出笑容。
  “无事,我就是听不得有人欺负人。”
  这些其实都是秘密。
  红袖和甄姑姑知道阮含珍不好相与,因为当初调职,阮含珍虽然帮了忙,转头就要工钱。
  而莺歌,她的消息渠道庞杂,同乡和同为慈养堂出身的宫人们,都可以算作她的亲人。
  所以她能知道旁人不知的阴私。
  在外人面前,在宫里其他人的传闻里,阮含珍依旧是平易近人,温和有礼,才学出众的才女娘娘。
  姜云冉只听了第一句,就明白莺歌说的是谁。
  是青黛。
  青黛不比红袖,她为人单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当时佩兰要赶走红袖的时候,肯定已经做过了选择。
  若是连青黛也一起赶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尚宫局肯定要安排新人。
  他们要办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如何敢让新人进入棠梨阁,因此青黛就被留下来。
  当时形式紧急,姜云冉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只能尽量保住她跟钱小多的命,之后再慢慢筹谋。
  但她没有想到,阮含珍居然这样下作。
  一个无依无靠的宫女也要这样磋磨,除了能心里畅快,没有任何好处。
  在成事之前,吃过的苦,受过的罚,姜云冉都一笑而过,从不放在心上。
  成大事者总要付出。
  但若是欺辱到她身边人头上,姜云冉就忍不了了。
  思及此,姜云冉深吸口气,心里已经下了决心。
  伤了青黛的每一下,她定要阮含珍加倍偿还。
  莺歌不知姜云冉已经想了这么多事,她只是感叹:“那位姐姐好可怜,因为大阮娘娘的事情,她降为扫洗宫女,无处可去,如今吃了苦也只能自己忍着,没人能为她出头。”
  “我之前没见过大阮娘娘,却听说她待身边宫人极好,怎能想到一母同胞,竟然天差地别。”
  姜云冉却笑了。
  “千人千面,跟出身无关。”
  莺歌愣了一下,说:“也是。”
  姜云冉没有多问,她把剩下的一小把桂圆都给了莺歌,让她不要贪嘴,一天只吃三颗,就自去忙了。
  最近织造局非常忙碌。
  眼看就到中秋,各宫娘娘都在置办新衣,就连之前被徐德妃责备过的崔宁嫔也送来了新缎子,要做满绣的马面裙绣面。
  这种绣面好做也不好做。
  好做的是不用剪裁,量尺,做出一整件衣衫,难做的是绣工精细,不容错误。
  制作时间同一套衫裙几乎是一样的。
  崔宁嫔倒也不急着要,只说八月末之前呈上便可,姜云冉就做得慢条斯理,看起来特别认真,实际上没有任何进展。
  她正有一搭没一搭做刺绣,就听到莺歌的嗓音。
  “姐姐,你是哪一宫的宫人,可有事?”
  姜云冉好奇抬头,就看到了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容。
  拘谨站在门边的,居然是青黛。
  同三月前那一日相比,青黛低眉顺眼,人也消瘦不少,她眉宇间少了天真稚气,多了几分忧愁。
  这种忧愁,反而让她看起来稳重许多。
  她似乎有些怯弱,却又鼓足了勇气,那双熟悉的眉眼在绣房里穿梭,好似在寻找什么人。
  忽地,她的眼眸同姜云冉的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