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但你得答应我。”祝晴放下碗,神情认真起来,“不能太劳累,还有——”
  “不准加班。”盛佩蓉接过女儿的话,眼里盛满笑意。
  “到了公司也要——”
  “好好吃饭,好好吃药。”盛佩蓉又抢着说完。
  母女俩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嘘。”祝晴小声道,“放放睡着了。”
  盛佩蓉的笑声便放轻,往楼上看了一眼。
  她们都以为到了这个点,盛放小朋友早就已经睡着。
  然而谁知道,儿童房里,盛放小朋友的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像极了两只探照灯。
  盛放小朋友在被窝里滚了又滚,小小年纪居然也体会到什么叫失眠。
  但这对他而言,并不是困扰,小不点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自己一个人都咧着嘴角笑嘻嘻。
  他等了好久,直到听见隔壁房祝晴的声音,一骨碌打了个滚,抱着枕头坐了起来。
  “咚咚咚——”
  盛放小朋友歪头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晴仔请自己进屋。
  他一定要讲一讲今晚的战况!
  “你怎么还没睡?”祝晴一脸诧异。
  几秒钟后,放放终于如愿。
  温暖的被窝里,小人儿舅舅和大人外甥女分享着今晚发生的新鲜事。
  第一次听说“反派”这个词,还是外甥女告诉他的。
  那是在夜晚回黄竹坑警校的小巴车上,他第一次知道了这个词的定义,反派就是坏蛋。
  如今放放活学活用,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满脸的嫌弃。
  “好笨的反派,连当坏人都不会!”
  祝晴笑着逗他:“你会?”
  她了解,盛放当然知道反派该怎么当。
  在原剧情里,他可是个连退场都让读者意难平的终极反派。
  祝晴揉揉他的小脑袋:“我们不学那些坏的。”
  盛放宝宝犯困了,小奶音迷迷糊糊的:“没错,我们是正义的阿sir!”
  放放快要睡着,还要小小声补充一句:“和madam……”
  他们是放sir和madam晴——
  总有一天,要搭档当值!
  月光静悄悄的,舅甥俩逐渐又睡成了“大”字型。
  夜里,萍姨也不知道上来多少次,帮他们把被子盖好。
  ……
  这起案件,警方分头展开调查工作。
  一方面继续追查韦华昇被杀一案,重点确认黄秋莲的不在场证明。另一方面则重启当年虐童案的调查,这很可能成为她如今的作案动机。
  经过多方多听,警方终于在乡间村屋找到了当年韦家的老佣人。
  老人正在家中带孙女,婴儿乖巧地躺在她怀里安睡。
  当警方表明来意并告知韦华昇遇害的消息时,她愣了很久,最后惋惜地摇头。
  “能请你回忆一下韦先生和韦太太当年的情况吗?”小孙翻开记录本。
  “他们两公婆啊……当年感情很好,很恩爱的。”老人轻轻拍着孙女,“那时候韦先生的事业刚起步,太太温柔体贴,两个人又有了可爱的孩子……”
  “后来发生了什么变化?”祝晴追问。
  “可好景不长啊,太太生完孩子后,整个人都变了。总是无缘无故地掉眼泪,有时候又会突然发脾气,和先生吵架。”老人解释道,“我后来才听说,这个叫产后抑郁。我儿媳妇生孩子时也这样,医生说是体内激素的问题,家人应该多陪伴。”
  “他们通常为什么事争吵?”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像是先生下班回来抱孩子时没有洗手,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必要吵架。我觉得,也许和太太一直担心工作的事情有关。”
  “他们的长辈身体都不好,不方便帮忙照顾孩子,夫妇俩又不放心把阳阳丢给我一个人,太太只能牺牲自己,留在家里照料。”
  老人回忆道:“先生谈起玩具公司总是谈笑风生,太太也很想回学校工作。她整夜睡不着,白天又要照顾孩子,想回去当老师又走不开……换谁心情能好呢?”
  “那时候我每个月休息两天,案发那天,我正好回家了。第二天回来才听隔壁邻居说,出了这样的事情……”
  “真的是累糊涂了吧……如果当时我在,可能会好一点。”
  老人下意识捂住孙女的小耳朵,轻声叹道:“真是造孽。”
  “你对黄秋莲这个人怎么看?”
  “十年前,警察也问过我很多次。”老人认真地回答,“太太心地很好。我刚到他们家的时候,家里出了事,想要预支薪水。一般雇主家肯定觉得以后也会多事,不可能预支的。但是太太还是给了我薪水,让*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再回来。我一走就是十多天,太太也没有着急请别人,一直等着我。”
  “生了阳阳后,太太有时候是脾气不好,但报纸上说什么‘蛇蝎母亲’,我又不怎么相信了。难道是因为那阵子她的那个抑郁,一时脑子不清楚了?”
  老人回忆起当年那起沸沸扬扬的虐童案,从案发到宣判,才一个多月时间。
  判了之后,舆论都说大快人心,也有人认为判得轻了。
  “韦先生平时为人怎么样?”小孙转换话题。
  “我和韦先生的接触不多,就算薪水也是他请太太给我发的。”老人坦言,“他是生意人嘛,算钱算得比较精,像是有时候节假,太太糊涂一些,他就记得。”
  “韦先生这个人也没什么的,是很好的东家。”她补充着,提起一个细节,“只不过他有点爱计较。有几次韦先生问,家里的水果、牛奶,我是不是吃得比较多。其实我的饭量没这么大,而且最开始也说早就说好了,是包吃包住的……”
  “不过除了这件事,挑不出别的毛病了。”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韦家的?”
  “太太入狱后,先生的情况很糟糕,孩子又住在医院。”她的声音沉了下来,“其实那时候,已经不太需要我了。在那件事后的两个月,我提出了辞职,回老家一直到现在。”
  “现在想想,原来一晃都十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
  “他们对孩子怎么样?”
  “对孩子——那时候新闻到处都登着,人人都骂太太,但是从孩子出生到一岁,我都看在眼里,她最疼的就是阳阳。”
  “先生也一样。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疼?更何况,阳阳这么讨人喜欢。”
  说到这里,老人的眼眶有些湿润:“阳阳很乖的,每当他爸爸研发了新玩具,第一个带给他玩。他们两公婆一起哄着孩子,逗他开心。”
  “你说几个月大的孩子,能玩得明白什么呢?抱着玩具,他就咯咯咯笑……”
  “可惜这个孩子了,可怜了。”
  ……
  有关于韦华昇被杀一案,警方的调查工作陷入僵局。
  死者和黄秋莲之间,真的是一个心怀愧疚,一个满怀怨恨吗?但不管怎么说,至少表面看来,黄秋莲确实是与他纠葛最深的人。
  到了这一步,是时候请黄秋莲回来问话了。
  在莫sir的指示下,曾咏珊和梁奇凯立即动身前往社区中心。
  与此同时,莫振邦翻遍资料,问道:“圣心庄园的访客记录是不是没拿回来?”
  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再跑一趟。”莫sir转向祝晴,“你跟我去。”
  他们拿着社会福利署开出的公函,再次前往新界北区。
  路上,莫振邦问道:“这起案子,你怎么看?”
  从最初依赖直觉办案,到现在逐渐步入正轨,能条理分明地梳理案情,祝晴的进步有目共睹。
  莫振邦还记得她好几次灵光乍现的敏锐洞察。
  但这次,祝晴只是困惑地摇摇头。
  她说不上来,这个案子太奇怪了。
  “我们费尽心思查韦华昇和虐童案的关联,不也是一种先入为主吗?就像是认定一个表面完美的人,就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祝晴正色道,“但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所有证据都表明韦华昇确实是个好人。疼爱弟弟、专注慈善、包容妻子、尽心保护儿子……”
  家中佣人、公司合伙人和员工、弟弟前妻,甚至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本人,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称赞他的为人。
  唯一提出不同声音的,是十年前的老佣人,指出他偶尔太过计较。但老人说这话时,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怀念,生意人精打细算不是很正常吗?
  “十年前的虐童案,已经结案了,我不是在为黄秋莲开脱……但为什么我们的视线始终局限在这几个人身上?”祝晴突然转过头,“韦华昇被杀一案,会不会真凶根本还没进入我们的侦查范围?”
  莫振邦眉峰微挑,眼底闪过一丝欣慰:“看来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祝晴晃了晃笔记本。
  前几天莫sir才强调过,办案讲究证据,切忌主观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