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还有弹弓,我们从来没买过,都是大哥亲手做的。那时候我还小,总跟在他身后,玩着‘出门打猎’的游戏。”提起往事,韦旭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从小到大,都是他在照顾我。说是兄长,其实更像父亲。”
  “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三年前?也可能是四年前。”韦旭昇的眼神飘远,“父母走后,我们都忙。他尤其是个工作狂。其实很多家庭都这样,兄弟姐妹各自成家后,联系就少了。”
  “今天下午两点,你给他打过电话。”
  “我是给他打过电话。”韦旭昇点头,“我当时在看电视剧,看见兄弟情深的画面……突然就想大哥了,所以给他打电话,约他见面。”
  “他怎么说?”
  “他说最近公司太忙,抽不开身。下个月就是爸妈的忌日,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去……”
  祝晴没抬头:“看的是什么电视剧?”
  韦旭昇愣了一下:“什、什么?”
  “不是说被兄弟情深的情节打动吗?”祝晴停下笔,“是什么剧?”
  “就是随便调台看到的。madam你这么突然一问,我一时想不起来。”
  不仅是想不起电视剧的名字,甚至连角色名、演员名甚至情节,他都说不上来。
  莫振邦看了一眼手表。
  “如果准备好了,”祝晴抬起头,目光在他的闪烁不定的神色上停留片刻,“可以认尸了。”
  走廊灯光亮得刺目,警方在前带路,韦旭昇跟上他们的脚步,步伐却越来越沉。
  直到被提醒,他才继续向前。
  临时殓房的门被推开,他屏住呼吸。
  法医掀开白布的一角。
  尸体的致命伤被遮盖,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韦旭昇猛地别过头去。
  “是他……是我大哥……”
  “到底是谁干的?”
  莫振邦锐利的目光将他每一个细微表情尽收眼底。
  转头时,他对祝晴说道:“给死者家属做份详细口供。”
  ……
  盛放和孩子们玩得浑身湿透,明明是在海洋球池里翻滚扑腾,一个个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鱼。
  没有哪个小朋友可以拒绝球池里五彩缤纷波波球的魔力,他们翻来翻去,玩起被埋进球堆里紧急救援的游戏。孩子们沉浸在快乐中,完全忘记了时间流逝,直到八点半,门铃声响起,盛放才从球池里抬起那张兴奋到红扑扑的笑脸。
  他瞪圆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萍姨在玄关处招呼:“金宝,你爸爸来接你啦。”
  金宝爸爸西装革履,给盛佩蓉递上一张烫金名片。
  “盛女士如果需要购置黄金,随时欢迎光临我们金行。”
  “金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折扣都好商量。”
  盛佩蓉优雅地接过名片,微笑道:“太客气了。”
  紧接着是椰丝妈妈。
  她蹲下身,用手帕擦了擦女儿汗湿的额头:“头发都黏在脸上了,玩得这么疯呀?”
  椰丝宝宝一头扑进妈妈的怀里:“妈咪,明天我还要来。”
  “后天也来、大后天也来。”她的词汇量,只到“大后天”,但很快就灵机一动,“来一百天!”
  椰丝妈妈失笑:“这孩子……”
  看着小女孩天真软糯的笑脸,盛佩蓉不禁想象可可小时候是否也这般可爱。
  她温柔地说:“随时欢迎。”
  椰丝蹦起来,小手拉着妈妈的衣角:“大姐说欢迎哦!”
  送走一位位小客人后,盛佩蓉耳畔“嗡嗡嗡”的声音慢慢平息下来。
  只剩下阿卷还和盛放还在球池里嬉闹,他们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玩耍时间,彩色小球被抛起又落下,伴随着清脆的笑声。
  在整个幼稚园小小班里,盛放小朋友的理想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放sir总是骄傲地告诉大家,将来油麻地警署必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此刻,周遭安静下来,只有他和阿卷待在波波球池,两个小孩的交流也变得真挚起来。
  “阿卷。”盛放歪着头,将一个波波球轻轻抛到他头上,“你长大想做什么?”
  “没想过。”阿卷用额头去顶球,“咚”一声,顺利顶开,满足地咧嘴笑了。
  小人怎么能没想过长大之后做什么呢!
  “你可以去食環署啊!”
  “去食環署做什么?”
  “庙街那家芒果雪花冰里——”盛放神秘兮兮道,“没有放真芒果!这个就归食環署管。”
  屋外传来孩子们奶声奶气的对话,盛佩蓉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真芒果假芒果?”
  萍姨笑着解释:“几个月前,晴晴带着少爷仔去庙街夜市,发现这个‘惊天秘密’。这还是少爷仔亲自破的案子呢。”
  盛佩蓉望着小弟神气活现的模样。
  看来这些日子里,她错过许多这样的有趣瞬间。
  “去icac也可以啦,以后我们就是同僚。”
  “icac是什么?”
  “廉政公署。”放放摇摇头,“这都不知道,真是个小孩子。”
  两个小朋友谈论着人生理想,差点忘记玩海洋球。
  直到“咚”一声,放放重新开战。
  “希望你爹地妈咪晚点再来。”盛放两只手合十。
  “希望。”阿卷也有样学样地并拢小手。
  门铃始终没有响起。
  盛佩蓉也在心中默默许愿——
  就让这两个孩子再多玩一会儿吧。
  ……
  晚上九点,重案b组的会议室灯火通明。
  白板还空着,等待被线索填满。
  莫振邦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马克笔,警员们陆续回来,开始汇报调查进展。
  “韦华昇,五十一岁,‘思妙玩具’的创始人。公司规模不小,根据员工和弟弟韦旭昇的证词,他是个典型的工作狂,大部分时候都泡在公司里。”
  “不止是商人,还是个慈善家。”小孙补充道,“从发家开始,就一直在资助贫困学生,母校设有‘韦华昇教育教学金’。还长期向福利院捐款捐物,公司上下都对他赞不绝口。”
  莫振邦翻阅韦华昇弟弟的笔录:“韦旭昇那边什么情况?”
  “这两兄弟简直天差地别。哥哥踏实肯干,弟弟不学无术又游手好闲。一直以来,都是韦华昇为他弟弟收拾烂摊子。”
  “早年韦旭昇在哥哥公司挂了个闲职,后来因为中饱私囊被开除。财务部回忆说,大概是三四年前的事情。”
  “三四年前?”莫振邦挑眉,“韦旭昇说这期间他们从无来往。偏偏案发当天突然打电话,问起还支支吾吾的。”
  黎叔敲了敲桌上资料:“更可疑的是,韦华昇孤家寡人一个,一旦他出了事,整间公司自然归弟弟所有。”
  “确定未婚?”
  “户籍资料显示未婚,但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核实。”小孙看了眼时间,补充道,“毕竟这个点相关部门都下班了,来不及查清楚。”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剩下翻阅档案的声音。
  莫振邦在白板上写下“韦旭昇”三个字,画了个醒目的问号。
  ……
  时钟指针指向九点十五分,最后一位小客人也被家长接走了。
  盛放扒在门框边,依依不舍地挥着小手:“下次再来玩呀。”
  现在可是冬天,小孩们玩耍就像是打了场仗回来,居然一身的汗。
  盛佩蓉捏着鼻子,催小弟赶紧去浴室洗澡。
  盛放宝宝小跑到她身旁,小脸蛋往她身上贴,给了她一个熊抱。
  他故意在她身上蹭了蹭,留下一个个小水印:“大姐不要这么夸张啦。”
  盛佩蓉转动轮椅,根本躲不开这湿漉漉的调皮小孩,又好气又好笑:“我一会就告诉可可!”
  “我也要告诉晴仔。”盛放学她的语气,大摇大摆地往楼上的卫生间走,“她才不嫌我脏呢。”
  转头时,他趴在栏杆上,朝着大姐做了个鬼脸。
  盛佩蓉转头对萍姨说:“萍姨你看他……”
  “以前更顽皮。”萍姨笑出声,“现在已经算乖巧的了。不过少爷仔肯定是不记得了……如果他这样满头大汗地扑进晴晴怀里,也是会被嫌弃地拎走的。”
  因为盛放小朋友坚持“男女有别”,萍姨给他准备好换洗的睡衣后,只能站在浴室门口轻轻叩一叩门。
  浴室里传来放放搓搓小肚子时欢快的歌声。
  没过多久,他将房门打开一道缝,伸出藕节般的胖胖胳膊。
  短胳膊上还沾满泡沫。
  “少爷仔,记得把泡泡冲干净!”
  “不要玩太久,小心着凉……”
  浴室里回荡着欢快的歌声。
  盛放小朋友独自表演歌舞,哗啦啦的水声成了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