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这些天下来,盛佩蓉已经逐渐拼凑出旧事的轮廓。有关于盛家的那些恩怨,祝晴每天对她说一些,而她也需要时间,慢慢接受、消化。
  父亲时常强调,盛佩蓉是他最得意的掌上明珠。可当她躺在病床上与心魔抗争时,他却鲜少露面。盛文昌一生要强,始终无法理解自己果决的女儿为什么会这样一蹶不振。在他眼中,什么创伤后遗症、抑郁症……不过是懦弱者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盛佩蓉至今记得那次激烈争吵,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对外封锁一切消息,也许他们能救下可可,即便希望渺茫,她也想要试一试。她曾决意与他断绝父女关系,可听闻父亲离世的消息时,还是沉默了许久。
  至于继母覃丽珠,虽然总有些自己的小算盘,倒从未苛待过她。当年嫁进盛家时,覃丽珠太年轻了,甚至大不了她几岁——
  如今竟也不在了,让人唏嘘。
  还有盛佩珊……这个她从小疼到大的妹妹。盛佩蓉怎么也没想到,可可遭遇的一切苦难,竟都源于这个最亲近的人。如果当年弄丢孩子时,佩珊能说实话,或许一切都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记忆里那个叫何嘉儿的女学生总是朝气蓬勃,却无辜卷入了盛家的恩怨,白白断送性命。
  听完整个案情,盛佩蓉眉间的沉痛挥之不去。
  “我们盛家,该照顾好何嘉儿的母亲。”
  “现在有人在做这件事吗?”
  祝晴和放放小朋友同时摇摇头。
  之前确实没有——但是现在他们的妈妈和大姐醒了,一大一小眼巴巴地望着她,就像两个等待指令的小跟班。
  “还有……”
  盛佩蓉揉了揉太阳穴:“居然还有?”
  最后,陈潮声的死讯竟与那位笑容可掬的老管家有关。
  崔管家的亲生儿子,是当年配合盛佩珊“绑架”可可的司机黄阿水。这桩已经被归于档案库的案子,直到此时,才在盛佩蓉心中还原完全。
  她缓缓闭了闭眼。
  “公司呢?”盛佩蓉突然问,“现在谁在管?”
  盛家小少爷乖乖坐在大姐面前。
  这会儿终于有了他能回答的问题。
  “是裴伯伯。”盛放像在课堂时一样举起手,“裴伯伯来幼稚园啦。”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祝晴远在柏林,纪老师联系不上她,就只能将事情的原委告知萍姨。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萍姨就是再心急,也没法立即将消息传达到位,后来这事便不了了之。
  不过纪老师再三保证,幼稚园已经全面加强安保措施。不仅重新修订安全守则,就连门卫室都特意增设了一名警卫,轮班值守。
  盛佩蓉若有所思:“裴君懿……”
  她转向女儿:“可可,你先回去休息。”
  盛佩蓉比谁都清楚,这段时间最不容易的,就是她的可可。从最初艰难地做出手术决定开始,女儿就扛起了所有重担。听说他们重案组的案件刚刚侦破,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马不停蹄地带着自己出国治疗。这些日子,可可既要承受身体的疲惫,又要背负精神压力,怎么可能不辛苦?
  前些天,盛佩蓉知道女儿有多担忧,但现在情况渐渐稳定。
  “我已经好多了,接下来是持久战。”盛佩蓉轻拍女儿的手,“可可不能先累垮。”
  随着记忆逐渐清晰,盛佩蓉已经分清梦境与现实。她记得怀里的婴孩笑着眨眼的样子,也看清眼前这个跳过成长过程,忽然变成大孩子的女儿……她们终于重遇,这是她捡来的一条命,既然命运愿意赐予她第二次机会,每一分每一秒,盛佩蓉都倍加珍惜。
  母女连心,祝晴心疼母亲,做母亲的更是牵挂孩子。
  盛佩蓉坚持要求女儿回家好好休整。这里的医护人员个个专业,而她的事假即将到期,工作也不该耽误。
  “别担心。”盛佩蓉轻柔地将祝晴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听妈妈的。”
  “放放也回家。”话音落下,她望向小弟,“这里离幼稚园远,来回路上太折腾。”
  “你要监督可可好好休息。”
  萍姨适时地站出来,说要留下来陪夜。
  这十年来积攒的心里话,她早就想跟大小姐好好说说了。
  盛佩蓉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安排妥当。
  祝晴留在病房的洗漱用品不必带走,倒是放放像只忙碌的小蜜蜂,满屋子收拾自己的玩具。这个小孩,实在是太神奇了,他才在疗养院住了几天?这间套房居然成了他的玩具王国,到处都留下童真的痕迹。
  “另外——”盛佩蓉转而望向萍姨。
  “联系律师来见我,我要知道集团这些年的状况。”
  “代管?爸真是老糊涂了。”
  萍姨赶紧回想。
  盛家律师的名片藏在哪里?
  盛放则瞪圆了眼睛——
  大姐好厉害!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说爹地哦!
  放放小朋友将玩具整理好,抱在怀里。
  作为小长辈,要回去盯着外甥女休息。他的外甥女不太愿意走,只是她妈咪发话,只能乖乖的。
  “现在有大姐管着晴仔咯。”放放小朋友摇头晃脑。
  盛佩蓉:“她平时不听话吗?”
  祝晴再次一把捂住小话痨的嘴巴,转身拖走。
  放放:“你你你——”
  “妈妈,我先走了。”
  房门关上的瞬间,盛佩蓉突然抓住萍姨的手:“她刚才……”
  萍姨眼眶发红:“大小姐,她叫你妈妈了。”
  ……
  舅甥俩踏出了疗养院的大门。
  像盛佩蓉说的,要好好休息。
  她必须以更好的状态迎接接下来的慢慢康复之路,并且回到工作状态中。
  “晴仔晴仔,你的嘴角要翘到天上啦!”
  回家的路上,放放小朋友时不时地仰起头,观察晴仔的表情。
  她好开心,嘴角总是忍不住上扬,每一个步子,都透着轻快的期待。
  阳光明媚,放放笑得也像一朵小小向日葵:“我们晴仔是有妈咪的人啦——就是不一样!”
  这次出远门,并不是度假,祝晴将小长辈特意准备的墨镜留在家中抽屉里,根本没带出门。出门是为了办正事,而正事忙完后,再返程的机场,她为警署同僚们挑选了伴手礼。
  前几天回家取车钥匙时,她顺便带回了行李箱。萍姨早已将换洗的衣服洗干净熨烫好,整齐地挂回衣柜。而一些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归置的,比如这些精心准备的礼物,此刻仍原封不动地躺在行李箱,安静地靠在卧室角落。
  自从盛放小朋友开始上学以来,书包几乎每天都是空荡荡的。此时倒终于派上用场,塞满祝晴给警署同事们准备的礼物。
  警署还是老样子。
  莫振邦是难得的好上司,前些天特意打电话给她延长假期,但祝晴还是决定后天准时返岗。
  经过茶水间时,几个同事正聊得热火朝天。一见她进来,立刻围了上来。
  “莫sir在吗?”祝晴问。
  “在办公室啃书呢。”徐家乐挤眉弄眼,“听说囡囡在学校和同学吵架,小朋友说‘你爹地只是个沙展,破案能有多厉害’。”
  “囡囡都被她同学气哭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普通警员也很会破案啊!”
  “但不管怎么说,莫sir愿意去考试,这就是好事。”
  莫振邦正在准备考升级试。之前翁兆麟为这件事不知和他争执多少次,大家都以为,莫sir油盐不进,铁了心不往上走。然而没想到这次,他竟放下了多年的坚持。这道坎,是妻子和女儿陪着他一起跨来的。
  茶水间里,豪仔学莫sir女儿跺脚的样子,小孙则模仿早上莫sir温书入迷差点撞到门框的窘态。
  “莫sir最宠囡囡,这次就算是为了女儿,也要当上这个督察,给孩子长长脸。”
  “造福我们喽——我最怕真的从哪里调来一个难伺候的督察,就像a组那位一样。”
  “我听说上次a组那位高sir……”
  “嘘,小声点,被a组听见,又要打我们组的小报告,到头来还是让莫sir难做。”
  “要是真升了职,莫sir肯定要请客。”
  “这次得先让祝晴请客,这么大的好消息,值不值一顿大餐?”
  这一次,还没等小富豪扬起下巴说“没问题”,他的外甥女已经眉眼弯弯地答应下来。
  之前就约定好的,等她带着好消息归来,一定要和大家好好庆祝一番。
  “对了,给你们都带了礼物。”
  曾咏珊趴在工位上,听见这声音,惊喜地抬起头。
  “祝晴——你总算回来了!”
  祝晴将礼物一一分发给大家。
  大多数礼物都是用简简单单的胶袋包装,但曾咏珊的那份,被安置在一个浅蓝色的礼物盒里,盒面上还系了精美的缎带。那条柔软的羊绒围巾,在寒冷的柏林给她带来实打实的温暖。最初祝晴想的是,原剧情已经在分叉点停止发展,炮灰女配和原女主的交集,也仅限于普通同事而已。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祝晴开始珍视这份意外得来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