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林汀潮还僵在木质楼梯上。
  她的脚步没有挪动半分,却因为微微的颤抖,台阶发出哀鸣般的吱呀声,一声又一声,宛如叹息。
  “还能验出dna吗?”祝晴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
  “尽量。”
  程医生蹲下身,用棉签小心翼翼地采集样本。
  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已经透过这些荧光痕迹,目睹当年惨状。
  “莫sir。”小孙突然喊道。
  通风管螺丝有人为拧动的痕迹,拆开的管道中,一叠纸张伴着血腥味坠落。
  麦淑娴抓住丈夫的衣襟。
  楼梯上的“林汀潮”脸色惨白地冲下来——或者说,是邝小燕。
  祝晴终于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的顶替。
  而是长达七年的精心策划。
  不是邝小燕窃取林汀潮的人生,蒙骗她的父母……
  而是林维宗和麦淑娴找到她——
  找到这个和他们女儿极其相似的女孩。
  请名师教舞,送出国整容,打磨每个细节……
  他们用整整七年的时间,亲手打造一个完美替身。
  以假乱真。
  可在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这对父母甘愿冒险,走上这条无法回头的路?
  此时从通风管里掉落下来的纸,并不是林汀潮的日记。
  而是质问。
  每张都用暗褐色的血迹写满扭曲的字迹——
  “为什么?”
  “我才是汀潮。”
  “你们知道的!”
  这是用鲜血描绘的控诉。
  那个曾在舞台上绽放的天鹅,最终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至亲背叛。
  警方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们根本无法用常理推断林维宗和麦淑娴的动机。
  “全部带回。”莫振邦长叹,“仔细审。”
  ……
  放放小朋友真是拿萍姨没办法。
  她说,最近天气凉快,白天不堵车也不用排队,小巴站离得又近……搭小巴回家最合适了。
  小少爷起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可最终还是被连哄带骗地拉上了车。
  与计程车不同,小巴不会直接停在家门口,到站后他们往回走,恰好经过油麻地警署。
  路过警署大门时,放放故意把头扭向另一边,目不斜视地快步走过。
  他才不会进去给晴仔送汤嘘寒问暖。
  如果一不小心,接头人又要拽他去跳芭蕾怎么办?警队命令,放sir必须服从的!
  “这两天,”盛放沧桑道,“我要避避风头。”
  “少爷仔!快看——”萍姨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放放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立刻窜到路边大树后躲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晴仔正和同僚们从警署出来!
  “谁送来的?”
  “不知道,就放在这里的。”
  黎叔谨慎地掂了掂包裹的分量,示意年轻警员们退后,自己亲手拆开纸盒。
  里面轻飘飘的,只有一张匿名信。
  打印的字体整齐排列,祝晴凑近一看,首行赫然写着——
  致观察天鹅的人。
  躲在远处的放放忍不住探出小脑袋,屏息观察。
  崽崽的眉头皱成波浪线。
  不对,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怎么警察变小偷了!
  “我说嘛,就不应该搭小巴的。”他小声嘟囔。
  “少爷仔,天天叫的士多贵啊!”
  “又不是没钱啦……”
  “话不是这样说的,不划算啊,小祖宗。”
  一老一小猫着腰,藏在大树后,就像在演警匪片。
  忽然,放放眼睛一亮:“萍姨,你去学骑机车吧!”
  “少爷仔,你别拿我说笑。”萍姨为难道,“我都这把岁数了,不合适吧?”
  “怎么这样想?”放放宝宝搭着她的肩膀拍拍,“武侠片里,你这个年纪的还会飞呢。”
  第67章 如果这都不算谋杀——
  重案b组警员们在会议室围坐成一圈。
  那封匿名信被小心地铺在桌面中央,所有人屏息凝视。
  信件的开头写道——
  “亲爱的天鹅观察家们”。
  而落款则是“一位再也不能沉默的见证者”。
  “我曾见证真正的天鹅在舞台上绽放光芒。”曾咏珊轻声念道,“每一个旋转都带着与生俱来的灵气。”
  “而拙劣的模仿者,不管如何努力,假的永远是假的。”
  “如果这都不算谋杀,什么才算?期待你们的答案。”
  黎叔戴上手套,将信纸轻轻装入证物袋:“小孙,立刻送去鉴证科。”
  其他警员们的议论声不停,梁奇凯拿出林家别墅的详细地形图,每个出入口都被标上记号。
  “写信人到底是谁?难道是和曾经的邝小燕一样,在庭院观察……”
  “是那个曾经听过林家地下室传来女性尖叫和哭泣声的邻居吗?”
  “这人知道的……应该比邻居要多。但为什么不直接举报?非要在这里和我们玩猜谜游戏,而且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对方的遣词造句极其挑衅。”
  “再也不能沉默的见证者?这是在引导什么吗?”
  这封信的字里行间透着讥讽,让所有人感到不适。莫振邦暂时交由鉴证科,紧接着继续梳理案情思路。
  所有人的心头都像是压着大石,明明得到了突破性线索,却只让人感到压抑。他们的脑海中,被同一个画面占据——鲁米诺试剂显现出的手掌印、拖痕和挣扎的痕迹。
  “邝小燕的动机还能理解。”曾咏珊突然说,“但林汀潮的父母又是图什么?”
  “我记得真正的林汀潮一直饱受脚踝旧伤的困扰。一个芭蕾舞者的黄金期能有多久?十年?十五年?他们是不是看透女儿迟早要告别舞台,无法忍受精心培养了二十年的明珠最终沦为普通人?所以,不如趁早未雨绸缪。”
  “你是说,为了保全林家的荣誉和面子?不可能,真品和赝品在天赋上的差距太大了。况且他们从七年前就开始接触邝小燕,那时还是林汀潮最辉煌的时候。”
  众人沉默了片刻。
  “但其他方面都解释得通,父母有钱有势,完全有能力培养一个完美替身。虽然整形技术并不普及,但别忘了麦淑娴就是开美容院的,她有渠道联系境外整形专家。”
  “邝小燕本来就和林汀潮有六七分相似,父母亲自以林汀潮的名义送她出国,易如反掌。等再回来时,她已经脱胎换骨。”
  审讯室内,林维宗、麦淑娴和邝小燕被分别羁押。
  林汀潮的父母并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林维宗只有两句话,第一句话是“不知道”,第二句话时——
  “在律师来之前,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麦淑娴则说,她根本不认识邝小燕,而所谓女儿被替代,更是无稽之谈。
  “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做?”她不解地问,“警官,你们的想象力会不会太丰富了?”
  面对审讯,这对夫妇守口如瓶。
  观察室的监控画面里,林母仿佛坐在咖啡厅,优雅地整理自己鬓边垂落的发丝,林父则闭目养神,偶尔抬腕看表。
  但铁证正在一件件浮出水面。
  “耳廓对比的结果出来了。”一名警员推门而入,“这个部位,连整形医生都束手无策。真林汀潮的耳廓弧度和邝小燕的弧度完全不一样,骨头基础在那摆着,就算神仙来了,也没办法把假的变成真的。”
  “林家父母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外人怎么可能盯着千金小姐的耳朵看?就这样让她蒙混过关了。”
  “你这样一说,我才想起来……那冒牌货每次出现,都故意拿头发挡着耳朵。”
  没过多久,梁奇凯也风尘仆仆地冲进办公室,将证据甩在桌上。
  “这是牙科诊所的x光片。邝小燕曾在这间诊所秘密调整牙齿,力求每个细节都能完美复制。”
  “而这一份,是真林汀潮的就诊记录,牙齿的结构完全不同,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
  审讯室里,证据被摆在“假林汀潮”——也就是邝小燕面前。
  和林父林母不同,在这起案件中,她是最直接的参与者,所有证据都指向她。
  “林维宗和麦淑娴已经联系了各自的律师,金牌律师团会为他们做出最有力的辩护。”
  “邝小燕,你来猜一猜,他们有没有给你请律师?”
  “他们很可能会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你身上。”豪仔敲了敲桌面,“如果你够聪明,现在就该说出真相……否则,没人能救得了你。”
  显然,如果她继续保持沉默,就会成为这起案件中的“牺牲品”。
  因此,邝小燕必须开口了。
  经过这么多年,邝小燕已经与新身份完全融合。
  即便此刻承认自己确实是“邝小燕”,她的谈吐和细微动作依旧像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千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