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盛放的铅笔笔尖在纸张上“唰唰唰”地记录。
  祝晴瞥到,他在画一个哭泣的女孩。
  “家人都瞒着她,但其实她心里都明白,经常来我办公室询问真实病情。”
  “手术前,她还说如果成功了要给我‘表彰’。”聂医生笑了起来,“我想她的意思是,给我送面锦旗吧。”
  “后来收到锦旗了吗?”
  “没有,不过没关系。那场手术非常顺利,这就是最好的回报。”聂医生直起身,语气里充满着自豪,“看到病人康复,是我们医生最大的欣慰。”
  “不过,她确实写了封感谢信。”
  祝晴立即追问:“那封信还保存着吗?”
  “所有病人的感谢信,我都珍藏着。”
  聂医生蹲下身,在办公桌下放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有些年头的铁盒。
  他很快就从整齐排列的信件中,找出当年林汀潮亲手交给他的信。
  信封上工整写着几个大字——
  “致聂医生”。
  祝晴轻轻展开信纸。
  信的内容不长,但字里行间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林汀潮写道,是这些医护人员们,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信纸上有几处模糊的墨迹,应该是写信时落下的泪水。
  “其实我经常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聂医生说,“那位匿名捐献者,还有林小姐重获新生后感恩的心,都是这个世界美好的证明。”
  盛放小朋友托着腮,专注地看着大人们交流。
  他在小本子上工整地写下“好人”两个字,又在旁边画了个竖起大拇指的图案。
  回到家中,才刚过九点。
  各自回房后,祝晴坐在书桌前,反复读着那封感谢信。
  这是她向聂医生“借”来的,案件结束后得还回去。
  祝晴看着信纸上真诚感人的字句,实在无法将写下这些感谢话语的林汀潮,与那个可能参与囚禁他人、迷信“换命”之说的人画上等号。
  “晴仔。”
  房门被轻轻推开,肉乎乎的小手抓着门,随即盛放的小脑袋探进来。
  他举着一份新写的计划书,眨巴着眼睛望着她。
  “晴仔晴仔,一周两节培训班,不能再多啦。”
  “饭要一口一口吃,学习也不能一蹴而就,好吗?”
  祝晴:……
  不知道这小孩是从哪里学来这样高深的词汇。
  “一蹴而就?”
  “阿朗教我的啦。”
  看来程医生得到了这位小少爷的好感,连称呼都变得亲昵起来。
  祝晴接过他重新制定的计划书。
  比之前那份短了一些,但只要是会写的字,字迹出奇地工整漂亮。
  萍姨看得直笑:“少爷仔真以为你要给他报名毛笔字班。”
  孩子的字虽然工整,但笔画的轻重缓急间能看出心情的起伏。
  祝晴盯着放放稚嫩的笔迹,再转头看向桌上林汀潮三年前写给医生的信。
  “人写字应该会有自然波动,每次力道、角度都有轻微差别才对。”
  昨天在舞蹈中心时,最后是祝晴将笔录递给林汀潮,请她签字确认。
  此时,祝晴闭上眼睛。
  她回忆林汀潮昨天的签名,再与这封信的落款相对比。
  她喃喃自语——
  依稀记得,就像复印一样,连轻重都一模一样。
  只可惜,此时她手头没有原件,无法准确比对。
  盛放给外甥女出主意:“交笔迹鉴定科。”
  “没有这个科。”祝晴弹他的额头,“是交政府化验所文件鉴定组。”
  放放眨眼:“哇,你们警署好多职位。”
  “就跟我们茶x餐厅一样。”
  祝晴盯着笔迹,心底生出隐隐约约的直觉。
  但是莫sir强调过,查案要凭借证据。
  她将信叠好,因调查有了新的方向,眉心舒展。
  放放小朋友也看得出来,外甥女的心情不错。
  果然,祝晴松口道:“好吧,就按你说的,一周两节兴趣班。”
  盛放宝宝立刻学着电视剧里的对白,拖长声音喊道:“多谢晴仔开恩!”
  ……
  dna比对结果显示,那截断趾并不属于邝小燕,这令调查方向不得不转向其他失踪女性。
  但断趾上还缠有出生年月、生辰八字,以及那份报纸,因此警方缩小了排查范围。
  “筛查了近五年的失踪人口记录,暂时没有找到生辰八字吻合的女性。”
  “不过根据趾骨钙化程度显示,至少年龄是相符的。也就是说,那位断趾女性和邝小燕年纪相仿。”小孙翻看资料。
  警员们反复推敲,最终将突破口锁定在三年前。
  确切地说说,是三年半前——
  林汀潮入院接受手术,再到赴英留学期间。
  那是一段关键时期。
  “即便断趾与邝小燕无关,我依然认为这案子和林汀潮脱不了干系。”
  “毕竟,到现在还是没有邝小燕的消息。”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讨论。
  莫sir按下内线电话的免提键,翁兆麟的声音传来。
  “笔迹鉴定有了初步结果——现有样本无法排除临摹可能,需要更多原始笔迹进行比对。”
  “对了,是谁冒用我的名义申请加急鉴定?”
  祝晴低着头整理文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莫振邦注意到她的动静,又要气笑,这新人是从哪里学会不依照程序办事的?
  “奇怪。”曾咏珊盯着电脑屏幕皱眉道,“你们来看看这封邮件,是不是我的英文不太行,理解能力有误?”
  梁奇凯突然倾身向前,单手撑在曾咏珊的桌沿。
  梁sir靠得太近,这个姿势,几乎是将她圈在办公椅里。
  曾咏珊的脊背僵了一下,握紧鼠标。
  这是一封来自于曼城茱莉安芭蕾舞学院的回信。
  “林汀潮推迟半年入学,原因是康复治疗未完成?”梁奇凯意外道,“可医院明明出具了痊愈证明。”
  同事们都围了上来。
  “已经痊愈了,为什么不去上学?”
  “难道是养身体?”
  整整半年的空白期,究竟发生了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警方再次造访林家。
  偌大的别墅,就只有吴妈和几名佣人。
  “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
  “太太……这个点应该在美容院忙吧,店里生意好得很,经常要忙到晚上七八点才回来。”
  “小姐现在和合伙人轮流照看舞蹈中心,今天下午是她。”吴妈一边擦花瓶,一边说道,“这舞蹈中心经营得有声有色呢。”
  “你说小姐康复期间的事啊?”吴妈放下抹布,“那时候小姐刚做完手术没多久,我儿媳突然生小孩,家里实在忙不过来。我跟太太请了长假回乡带孙子,这一走就是两年多。”
  “等我回来的时候,小姐早就已经出国念书去了。”
  “还有没有其他人可以提供线索?”曾咏珊问。
  “应该没有。”吴妈摇摇头,“太太用人很挑剔的,这些年留下来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曾咏珊低头记录:“这些年,有没有发现林小姐的异常表现?”
  “异常表现?”吴妈说,“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性格有些变化也很正常。”
  吴妈继续擦花瓶,回头问道:“madam,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们还在查当年在庭院偷看的那个女孩吗?”
  黎叔朝着一个方向问道:“那个地下室,平时是什么用途?”
  “最早是小姐的练功房,后来先生和太太说通风不好,就锁了。”
  “警官眼力真好,这都看得出来。”
  曾咏珊直截了当:“方便进去看看吗?”
  “钥匙都不知道被放哪里去了。”吴妈面露困惑,“两位警官,你们要看地下室做什么?”
  ……
  警员们分成几组,展开调查。
  莫振邦和祝晴驱车前往从前林汀潮就读的中学。
  阳光透过车窗,在祝晴手中的照片上投下光影。
  那是七年前林汀潮在芭蕾舞比赛中夺冠的合影。
  登记过后,他们先来到校长办公室。
  “肯定是记得的,这是林汀潮同学,那时候还有电视台来采访她。”校长笑着说,“当年她可是我们学校的骄傲。”
  祝晴指着照片边缘:“那这个人呢?”
  角落里,一道模糊的身影正死死盯着领奖台的方向。
  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渴望,与周围欢呼的同学们形成剧烈反差。
  “这……”校长摘下眼镜擦拭,“这是谁?我不认识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他们几乎问遍了全校教职工。
  每个人都重复着相同的反应,先是被人群正中央林汀潮闪耀的光芒吸引,经过提醒,才将注意力转至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