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祝晴俯身观察:“切口这么干净,表面却血肉模糊?”
  “不是自然血液。”程星朗低声道,“有可能是鸡血、猪血。”
  “作孽啊!用畜生血裹住生辰八字,冤魂就找不到仇人了!”阿婶倒吸一口凉气,“是真的,我小时候就听过这说法,这样做——阴魂就不能来索命了!”
  “阿婶。”黎叔厉声打断,“警察办案不讲这些。”
  “切口非常光滑。”程星朗继续道,“像用专业手术刀或骨锯一次性切断。”
  曾咏珊的目光落在塑料袋底部。
  那是一张被血浸透的报纸,上面的日期依稀可见。
  “我记得那个表姐登记的失踪人信息……”她回忆片刻,立马望向已经收进证物袋的黄纸,“就是这个日期,邝小燕的出生年月日。”
  “是同一天的报纸。”
  “报纸日期和黄纸上的生辰八字,指向性很明显。”
  “莫sir。”梁奇凯问,“会不会是分尸案?”
  这话一出,巷子里仿佛变得更加沉寂。
  莫振邦没有立即回答,转向正在收拾器械的程星朗。
  “能确定是生前切的还是死后切的吗?”
  “目前只有这一截脚趾,没有其他尸块作为参考。”程星朗停顿了一下,语气谨慎,“单从切口处的肌肉组织来看,存在轻微收缩反应,也可能是死后短时间内切断造成的。”
  程星朗将证物递给助手,摘下手套时,目光与祝晴短暂相接。
  他们都从对方眼中读出同样的疑惑,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案子。
  莫振邦沉默片刻,提高音量。
  “所有人听着,再翻一遍垃圾站,附近巷子也给我仔细搜查。”
  “扩大搜索范围,排查周边是否有人看见可疑人物。”
  豪仔无奈道:“莫sir,这里是观塘,每天来来往往丢垃圾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夜色愈发沉了下来。
  时间在垃圾站令人作呕的馊水味中流逝。
  警员们在垃圾袋和纸箱里寻找着,有着同样的目标。
  其他尸块。
  每个人心头都压着同样的疑问,这只是一个开始吗?
  如果真的是邝小燕,如果真的是分尸案——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不会有更多尸块,出现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
  ……
  就算流浪,盛放小朋友也要回自己家。
  他不仅是个宝宝,还是个有钱的宝宝,安全问题肯定要摆在第一位,当然不能乱跑。
  被绑架怎么办啦。
  “毕竟现在没有请保镖贴身保护少爷仔。”萍姨笑着说。
  放放伸出短短的食指,左右摇摆,露出神秘兮兮的小表情。
  他见过的保镖多了,但是哪个能像晴仔这么威风?他们看起来练得很壮,其实不过是花架子,哄哄爹地就好了,可骗不了他。
  只有晴仔,才能真真正正将他征服。
  她可是会飞的警探,别的不说,光是下午小朋友们围绕着她求合照的崇拜样,就够放放回味好几天。
  外甥女厉害,小舅舅超级有面子。
  这么长一段时间里,放放每天都黏着祝晴,都已经习惯了。
  谁知道突然冒出新案子,他又变回闲人宝宝,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喊着好闷好闷。
  他在餐桌前流浪,吃了萍姨做的丰盛晚餐,又去露台流浪,用马克笔在白板上画画,接着跑到儿童房流浪,心血来潮,将夜光星星贴纸撕下来。
  满墙的星星贴纸太亮了,每当晚上他闭上眼睛,就感觉星星们在边上开演唱会,好晃眼。
  最后,盛放流浪到了外甥女房间,坐在电脑前。
  “我要玩游戏咯——”
  “少爷仔,晴晴说过,只有周末才能玩。”
  小少爷的理由很充分,自从晴仔立下这个规矩之后,他忘得一干二净,再也没玩过电脑。
  现在虽然不是周末,可就算外甥女在家,也会同意他补上的。
  萍姨哪里说得过他,眼看着小孩已经爬上椅子,点开开机键,也就只能看一眼时钟记下现在的时间。按照老规矩,玩半个小时就要望远让眼睛休息,问题是现在也已经不早了,最多玩到九点三十分,小孩必须乖乖睡觉。
  萍姨在盛家做了二十三年帮佣,从前只需专心料理一日三餐。如今要照料的,虽然只剩两个人,可她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尽心。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逾矩”,唠唠叨叨地管着雇主家的小少爷,提醒他添衣,盯着他刷牙。
  晴晴不在家,这些就必然是她的责任。
  恰好在少爷仔幼稚园的汇演结束后,警署里才来了新案子。萍姨知道,接下来的日子,祝晴很可能又要开始加班。
  送盛佩蓉出国接受手术的繁杂手续、医疗协调等,萍姨帮不上忙。但能做的,她一样都不会落下,比如每日去病房帮大小姐翻身,在她耳畔说着晴晴的近况。
  就像这几个月里一样。
  萍姨总是一边调整输液管的位置,一边在大小姐耳畔诉说着最近发生的事。祝晴又破获一起大案,受到总警司的亲自表彰,她好像交到了朋友,居然还会和警署里的女同事煲电话粥……
  每当提及祝晴在警署的种种,萍姨的眼底会流露出止不住的笑意。
  她相信,盛佩蓉一定,更会为自己的女儿骄傲。
  “抽卡前按住两个键——”盛放跪在椅子上,小手费力地按着键盘。
  屏幕上的角色果然跳过牢狱之灾。
  放放睁圆了眼睛。
  程医生说得没错,按住两个键,真的可以跳过一次“厄运”!
  盛放小朋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飞奔去客厅。
  “叮”。
  电梯到达的清脆声响起。
  祝晴走出电梯,伸懒腰时又下意识闻了闻手心。
  他们一帮人在垃圾站待了好几个小时,从刚开始的难忍,到最后居然完全习惯那股味道,现在嗅觉好像仍是失灵的。
  新案子来了,又要重新展开工作。
  明明昨天她还在游乐园玩耍……
  祝晴用钥匙打开房门。
  恰好活泼小孩的小奶音从客厅的电话旁传来。
  “晴仔什么时候回家?”
  “你让她听电话啦。”
  “怎、么、回、事!”
  小长辈握着电话听筒,在背地里数落外甥女。
  一忙起来就找不到人,连手提电话都成了摆设,更别说是bb机了。
  这么投入工作也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用钱夫人触发隐藏地图——”放放回归正题,“怎么触发?”
  祝晴倚在门边,听见交友广阔的小朋友在通电话。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记住程星朗的号码?
  联系他骑机车兜风的时候吗?
  “你都下班啦,晴仔还不回家。”放放继续道,“早知道让她报考法医,不用加班。”
  祝晴:……
  这话说得,就好像报考时他们舅甥俩认识了似的。
  “你自己去报考法医。”她靠在门边说。
  盛放听见外甥女的声音,回过头,嘴角咧开:“回来了?”
  放放活学活用椰丝的口头禅——
  “不行,当警察是我从小到大的理想。”
  ……
  清晨的案情分析会上,莫振邦将邝小燕的个人资料贴在白板上。
  “邝小燕,二十三岁,如果按照她表姐所说,三年前就已经失踪,当时她二十岁。”
  梁奇凯翻着教育记录:“中三辍学,最后登记的地址,是福合街二十三号铁皮屋。”
  “法医科和鉴证科都在加班加点比对,但dna库不全,全港六百多万人,女性三百零四万,像邝小燕这种没有案底的普通人,档案里根本就不会有她的样本。”
  “断趾的检测报告还没出来。”
  “铁皮屋?”莫振邦指了指白板上荣子美留下的照片,“是这间?”
  他用马克笔重重一点。
  照片上的女孩逆光而立,相片因曝光过度而看不清面容,只能见到她微微昂起的下巴,和攥着书包带的手。
  曾咏珊盯着照片看了半晌:“这书包带——”
  “铁皮屋早就拆了。”豪仔说,“现在变成药材铺了。”
  “旧街坊总不可能集体蒸发。”莫振邦转身望向大家,“接下来怎么做,难道还要我教?”
  警方们分头行动,出发前往福合街实地调查。
  曾经挤满铁皮屋的街区,如今都已经被拆了,几个装修工人蹲在路边吃盒饭。
  “都搬走喽。”
  “前年底就拆干净了,谁还记得住这儿的都是谁?”
  老街坊早就已经搬走,也许街边小店的人见过邝小燕,但是根本不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靠警方手中的模糊照片和笼统的描述也想不起来。
  大半天时间下来,几乎没有任何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