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到了现在,这起案件终于即将收尾。
  大家闲下来,三三两两去茶水室闲聊,只有祝晴始终留在工位。
  太多资料堆在工位上,她将文件整理得一丝不苟,每份报告的边边角角对齐得严丝合缝。
  当莫振邦叫她去办公室谈宿舍申请时,祝晴的思绪仍停留在案子上。
  “莫sir,这个案子……进展是不是太顺利了?”
  莫振邦闻言失笑。
  新人总是这样,将问题考虑得太复杂,殊不知有些案件就是这么容易告破。
  “哪来这么多高智商犯罪?实际上笨贼一箩筐。”
  “我年轻时也爱钻牛角尖。”他以过来人的经验说道,“但遗书、指纹、人证——”
  “可昨天临走时盛家小孩说,陈潮声的行李箱就摆在卧室,像是准备出游。”
  “童言无忌。更何况,难道不许陈潮声在畏罪潜逃和畏罪自杀中摇摆不定?”
  祝晴微微蹙眉。
  她见过陈潮声几次,那个精于算计的男人,会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莫sir,我想再去现场看看。”祝晴说。
  就在这时,翁督察在门外喊:“那个新来的女警!有空吗?帮我去——”
  祝晴望向莫沙展,眼神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恳求。
  虽然,她做不出双手合十的可爱动作,但那微微抿起的唇角写满“救命”。
  莫sir给她解围:“祝晴得去帮我处理个急件。”
  祝晴如蒙大赦,快步离开时差点撞到门框。
  莫振邦摇摇头。
  装乖卖惨都学会了,难管,一个比一个难管。
  ……
  祝晴还是想找到一个答案。
  十年过去,何嘉儿昔日的同学,如今已经留校任职。
  办公室门牌上烫金的“钟茹君”三个字,在走廊灯光下发亮。
  “madam请坐。”得知祝晴的来意后,钟茹君将办公桌上的报纸推到她的面前。
  香江晚报登了盛家白骨案死者的身份,头条版面上,标题仍旧吸睛——
  名校高材生沦落钵兰街,骸骨泣血诉冤情。
  “嘉儿很开朗,当年我一个人从内地过来,语言不通,不好意思开口……是她一直用蹩脚的普通话,逗我开心。”
  “她好优秀,连拿两次校长奖学金……如果不是因为——”
  谈起学生时代那些过往,钟茹君垂下眼帘。
  她和何嘉儿是室友,只不过因自己内向,不善与人交际,两个人始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拍拖?没有听说过。”
  “嘉儿她……连看爱情电影都要做笔记分析剧情结构,很难想象她也会与恋爱话题有关。”
  “对了。”祝晴将那张泛黄的留念照放在办公桌上。
  相片中,意气风发的女大学生身着洁白衬衫,胸前口袋别着一支钢笔,面对镜头,唇角绽开鲜活的笑容。
  何嘉儿的父亲说,夜总会来钱太快,女儿无法拒绝名牌手袋的诱惑。陈潮声则在遗书中表示,她收了许多礼物,愈发贪婪,逼自己给一个名分。
  然而此刻,钟茹君红着眼眶——
  “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战地记者,让全世界听到弱者的声音。”
  祝晴指着角落一道剪影:“你认识这位吗?”
  “程教授?”
  “他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临终前还在托人打听女儿的下落,很可怜……”
  记忆碎片拼凑完全,祝晴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这道身影眼熟。
  他是盛家大姑爷程兆谦,曾在半山别墅落成时拍的全家福中出现过。
  物业林伯又在以讹传讹。
  程教授已经病故,怎么和盛佩蓉一起搬去石澳?
  “何嘉儿和程教授有没有交集?”
  “程教授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不过曾经来开设讲座。和嘉儿的交集?应该没有吧。”
  ……
  祝晴再次赶到盛家时,已经是傍晚。
  崔管家:“madam,是案件还有需要补充的细节——”
  “不是。”祝晴面不改色,“你们小少爷的玩具落在我这里。”
  几分钟后,祝晴出现在三楼儿童房门口,轻轻敲响虚掩的房门。
  小少爷正在地毯上摆弄积木,见她进来,警觉地眯眼。
  “知不知道你大姐住哪里?”
  少爷仔的脸蛋像小包子,嚣张地抬起眉时,就像肉包起了褶子:“你查不到?”
  盛家大小姐行踪隐秘,警方档案里登记的住址早已变更。
  祝晴故意叹气:“忘记你只是个小孩,问了也白问。”
  “谁说的,我知道!”盛放差点炸毛,又学着大人模样背起手谈条件,“除非你带我一起去。”
  祝晴盯着他两秒,干脆利落:“走。”
  盛放眼睛一亮,蹦跳跟上:“你的车停在哪里?
  祝晴:……
  少爷仔:?
  她!没!有!
  第11章 “小阿sir,查案要紧。”
  盛放长到三岁半,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见过大姐,也许次数不多,记忆早就模糊。
  不过就在刚才,他躲在走廊拐角,听到二姐接了一通电话就急着外出,似乎与大姐有关。
  盛家二小姐行动不便,每一次出门,都很大的阵仗。
  少爷仔探着毛茸茸的小脑袋,脚步轻盈地下楼,确定二姐还没被推进电梯,溜得比小兔子还快。
  祝晴差点没反应过来,双手扶着儿童房外的门把手。
  她倾身,由上至下望向车库。
  “咻”一下,小小一只的少爷仔钻进后备箱。
  那是盛二小姐的专属座驾,后厢设有轮椅固定装置。
  没过多久,神色憔悴的盛二小姐被佣人推至车库。
  轮椅稳稳上了车厢。
  引擎轰鸣,车子缓缓驶离车库。
  祝晴站在原地,后知后觉——
  少爷仔去查案了。
  而她,被丢下?
  一穷二白的小女警,没车也没驾照,但绝不会让线索从指缝溜走。
  毕竟警员证在手,必要时——征用车辆也算合法合理。
  盛家的司机早已候在车旁,却仍踌躇没有点火,直到崔管家隔着玻璃窗淡淡颔首。
  “madam查案。”
  车门一关,祝晴在副驾驶利落地扣上安全带,视线紧盯前方那辆逐渐驶远的黑色轿车。
  “跟上。”
  老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这些天盛家发生一连串变故,打得所有人晕头转向,他脑子还是木的,二十多年的车技却早已形成肌肉记忆,轮胎碾过半山别墅区的落叶,后视镜里远处崔管家的身影逐渐缩成一个小黑点。
  “madam。”老姜还是忍不住,“为什么要跟二小姐的车?”
  祝晴的目光仍盯着前车后尾灯,连语调都与方才如出一辙:“她落了样东西。”
  ……
  车子在蜿蜒山路行驶许久,祝晴的视线不自觉锁定前车后备箱的位置。
  如果盛家小少爷憋不住,应该会拍打车尾箱吧?
  虽然崔管家说盛二小姐每月一号都会雷打不动地前去探望她的姐姐盛佩蓉,但对此,老姜全然不知。
  大家都听说盛大小姐搬去空气清新的石澳渔村,可此时此刻,前方黑色轿车却拐进疗养院的大门。
  老姜正莫名着,听madam吩咐自己停车。
  疗养院掩盖在郁郁葱葱的林木间,安静冷清,墙上张贴着访客须知,非登记访客进入需要院长特批。
  私人疗养院的安保非常严格,祝晴以给盛二小姐送药品为由,才通过门卫的盘查。
  人腿没有车轮快,祝晴找到露天车库时,盛二小姐已经被佣人推去探望她的姐姐。
  盛家上下对盛佩蓉的近况讳莫如深,这位盛家大小姐到底怎么了?
  “闷死了!”
  祝晴的思绪突然被打断。
  车子后备箱前,盛佩珊的专属司机赵叔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后备箱里探出的小脑袋。
  赵叔一脸震惊,慌乱地回头寻找,已经不见盛二小姐的身影。
  他忙说道:“少爷仔,我马上叫人接——”
  “少多嘴。”故作凶狠的小奶音一声令下,盛放两只肉手撑着后备箱边沿,利落地翻身跳下来。
  少爷仔煞有介事地拍去手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转头与祝晴会合。
  “我们走。”
  ……
  对于盛放而言,这趟出行,就像是一场意外的冒险。
  疗养院的环境出乎意料地好,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不输半山别墅的后花园。
  老成的少爷仔,说到底也还是个幼稚小孩,脚步放慢,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
  祝晴连哄带骗,连拖带拽,扯得小少爷的酷炫波鞋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学生时代,祝晴打过无数份工,但兼职扮演幼稚园老师的角色,还是第一次。
  她不会哄小孩,语气生硬又无奈:“小阿sir,查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