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褐属土,蓝属木,分别代表你天干地支的五行,其实最好是用你穿过的衣服,但不一定你有这两种色,所以才用画的。
  莫宁真是太懂我了,我上次穿蓝色裤子还是在十年前读高中时穿校裤,莫寥趁我不备,心狠手辣地拔了我一撮头发,我疼得哀嚎:
  拔猪毛呢你?下手这么狠!
  莫寥懒得理我,把头发黏在纸人的脑袋上,莫宁刷好纸人身体的颜色,又给纸人画上眼耳口鼻嘴,这水平简直是毫无水平,她还特地给纸人画上两个黑漆漆的眼珠子:
  小勇眼睛大,给它画个大大的眼睛。
  眼瞳过大,为这个纸人简陋潦草的五官中增添几分令人不适的诡异感,莫宁画好后交由莫寥,莫寥接过毛笔,在纸人的胸口处写下我的生辰八字,接着在纸人的四肢和躯干画上密密麻麻如虫蚁攀爬的密符。
  最后要为这个纸人穿上一件我的衣服,刚好我穿的打底衫就是棕色,我当场脱下来为纸人套上。莫宁拿来一件黑色线衫让我穿以免着凉,这件黑线衫出乎意料的合衬:
  这谁的衣服?
  阿寥的。
  我怀疑地瞥了莫寥一眼,这衣服对他来说是不是有点小了?
  是我初中的衣服。
  好扎心的回答啊。
  小莫、呃,干爹,有些话说出来除了伤人以外毫无意义。
  莫寥头也不抬地画着符:
  我觉得有趣。
  这哪里有趣了啊!
  你的反应。
  行,没事,如今莫寥是我干爹,我要尊敬他,不过在这件事上,我有必要和他达成共识:
  能不能我私下叫你干爹,在外面我还是叫你小莫弟弟?不然很奇怪耶
  认我当干爹你很丢脸?
  莫寥停下动作,仰起头面无表情地问,我从他的口气里听出几丝不悦的愠怒。
  那倒也不能这么说,但毕竟我们这个,这个关系吧,年龄也,就是,那个,你懂我意思吗?
  随你。
  莫寥又低下头继续画符,靠北,我又惹他不开心了,只能用目光向莫宁求助,莫宁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好吧,干爹就干爹,只要能救我狗命,叫爷爷都行。
  到傍晚顾还又给我打电话,问我记不记得明天要一起去林祖娘生,说实话,如果不是他提醒,我都忘了这茬了。
  我没告诉顾还我要送替身,也不确定送替身的过程中会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只好先给顾还打打预防针,我有可能去不了,顾还开始起疑,你不会要去和宁姐约会吧?我已经懒得骂他了。
  吃过晚饭,莫寥又把我身上的符咒又重新写了一遍,将近十二点后,他让莫宁把我铐在床头,钥匙由他保管,带着送替身的东西出去了。
  莫寥走以后,莫宁用茶在莫寥的房门口泼出一条线,和我一起等待莫寥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和莫宁开始莫名地紧张,我怕莫寥因为我出什么意外,莫宁也担忧弟弟的安危。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钥匙转动的声响,我和莫宁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而我由于手铐而被限制了行动。
  阿寥!
  莫宁急匆匆地去开门,莫寥站在门外,他和往日一样面无表情,如同冰冷的塑像。
  解决了吗?莫宁焦急地问。
  莫寥点点头,径直走到我面前解开我的手铐,只见一条细细的血线沿着莫寥的嘴角垂直流下,如同被一把看不见的利刃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你怎么了?!
  我顾不上手腕的酸痛,用力抓住莫寥的手臂,莫寥刚张开嘴,便吐出一大口血。
  我当即要带莫寥去医院,却被他拒绝了:
  这是正常的。
  骗鬼呢?!都吐血了还正常?!我甚至都能听到莫寥的喉咙里有血在汩涌!
  莫宁立刻端出一个脸盆,莫寥朝盆中连吐了好几口血,瞬间狭小的房间内炸开浓郁的血腥味。莫宁让我先回去,我必不可能这么狼心狗肺丢下莫寥不管,即使他们不说,我也有逼数,莫寥大概率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
  小勇你别担心,真的没事。
  是因为我吧,别骗我。
  少自作多情。
  莫寥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他的脸白得近乎透明,嘴唇被血染得腥红,不由得让我联想到诡艳的画皮。我蹲到莫寥面前,捧起他的脸认真严肃地说:
  如果我的命是要用你的命来换,那不如让我直接死了,我不想拖累无辜的人。
  我的目光在莫寥黑沉沉的瞳孔中无穷无尽地坠落,他眯了眯眼,血淋淋的手掌抓上我的手腕,撒娇似的将冰凉的苍白脸颊贴在我的掌心里,连带铜钱耳环也一并坠在我的掌中,他沉声道:
  现在你的命是我的,除非我让你死,你才能死。
  阿寥你再别说了!莫宁呵斥莫寥,你会吓到小勇的!
  好。
  我心情平静地站起身,低头睨了眼莫寥:
  这条命我会还给你的。
  凌晨两点在平合几乎打不到车,我网约车大概等了三分钟,终于有人接单。我又等了三分钟,一辆白色东风日产伴随着《大悲咒》的庄严梵音停至我面前,我打开车门坐进后驾驶座,瞬间沐浴在神圣的佛光之中。
  车内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让我无端联想到莫寥,他身上偶尔也会有这种古朴而神秘的气味。仪表台上摆放着四五个巴掌大的铜制佛像,一大串平安符、护身符、佛珠、佛牌如同硕大的蜂蛹悬吊在车内后视镜上,严重影响视野。
  就连司机锃亮的后脑勺,都在车内灯柔和的映照下反射出一圈圆润的光芒,这司机操着一口带有浓郁平合腔的普通话与我聊天:
  少年家你陪我讲话好不好啦,不然我很怕遇见鬼,你应该不是鬼吧我看你长得很好才嘞。
  当然不是,鬼还会用网约车吗?
  噢哟你别说,还真有,我上次接了一个要去医院的,上来一个穿白衣服的女的,头发很长,低着头我看不清楚她的脸,我跟她讲话,她都不理我嘞,等到医院了,我回头才发现,后面没人坐!惊死人惊死人!
  大哥心有余悸地拍打自己的胸口:
  我还去软件上确认了,我是接过这单,但在我去目的地前就取消了,系统也没提醒我,夭寿哦!我载了个鬼!喔,你不知道平合晚上闹鬼闹得很凶喔?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
  我是平合人。我只好用平合话回答他。
  你应该还在没成年吧,这么晚了在外面晃,小心被鬼抓去!
  我快三十了。
  真假的,你别黑白讲哦
  我只好掏出自己的警察证给大哥看,大哥屁都不敢放,一路火花带闪电把我载到派出所。
  所里只有院子和值班室还亮着灯,白炽灯投映下一块苍白池塘,飞蛾扑在灯罩上发出簌簌的撞击声,如同雨滴落在池塘里,飞蛾的影子像无数条黑色的鱼在池塘里疯狂游窜,我
  不知道是不是送替身奏效,我觉得自己似乎都不怕冷了,转念一想才反应过来到是我穿着莫寥的毛衣。莫寥,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当然以莫寥的性格,除非他主动告诉我,否则我只能一个人瞎猜到死。
  我吁出的烟和白雾很快就被凶烈的夜风扑上来撕咬粉碎,最后一口烟被我深深地吸进肺里,我抖了抖烟盒,又被我倒空了,不知不觉我脚边散落着四五个烟头,来平合后我的烟瘾越来越大,必须有意识的开始戒烟了。
  等到我指间和身上的烟味散尽后,我才回值班室。值班室的灯开着,窗户没贴报纸,值班室内的情况一览无遗,顾还裹成一团在上铺睡觉,我尽量放轻动作开门,钥匙转了两下开不起来,门从里面反锁了,顾还被我开锁的声音吵醒,大声质问:
  谁?!
  我。
  门后传来叮铃哐当堪比拆迁队的惊天动静,我立刻向后退出安全距离,打开门的瞬间,顾还朝我猛扑而来:
  全哥!
  幸亏我早有准备,身形摇晃了两下还是站稳了,没被顾还给撞翻到地上去。
  干什么啦,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我拍拍顾还厚实的背,顾还哼哼唧唧的活似只委屈的小狗:
  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我一头雾水:
  为什么我要生你的气?
  我那天说的那些话,是我喝酒上头瞎说的,顾还抱着我撒娇,你不要躲我,也不要不理我,如果我哪里做不好你要说出来,这样我才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