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陆砚洲垂眼看去,阮绵正望着他,眼尾泛红,眼底浮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亮。
  “别走……”他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眷恋。
  陆砚洲顿了顿,目光扫过他苍白的唇和歪斜的衣领,整个人看起来无比可怜,心底某处被轻轻扯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终究没将手抽离,俯身替阮绵拢了拢散开的被角。
  阮绵仍固执的不松手,指尖甚至更用力地嵌入他的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将他留住。
  他的眼神里藏着太多东西——不安、依赖,祈求,还有一丝陆砚洲读不懂的隐晦情绪,在昏暗的光线下涌动。
  “我不走。”陆砚洲自认从来不是心软的人,今天却一再妥协,或许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他也想有个人陪伴,又或许因为阮绵看起来太可怜。
  他索性在床边坐下,任由手被抓着。
  阮绵一动不动看着他,突然小声说道:“不是。”
  “不是什么?”
  声音有些哽咽,语气带着委屈:“不是替阮宁。”
  他没头没脑一句话,陆砚洲却听懂了。
  陆砚洲静静地看着他,阮绵眼睛很湿。
  躺在他面前,像坐在湖边。
  药效发作,阮绵再撑不住,闭上眼睡去,呼吸渐渐平稳,可手指仍紧紧缠着他的掌心,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浮木。
  梦里聒噪的雨停了,阮绵躺在云上,自由而舒缓。
  突然有金属拖地的声音,阮绵微微侧头看见一根细长的高尔夫球杆,他视线往上,那人恨恨的看着自己,语气阴毒:“你让我好找啊。”说完球杆落下,阮绵从云端跌落。
  “方时赫!”阮绵恐惧的叫喊着他的名字,喘着粗气,睁开眼时,头顶圆弧形吊顶散发着暖黄的光晕。
  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却触碰到一片温热的肌肤,指尖摸到一层薄茧。
  他微微侧头,视线顺着交握的双手上移,陆砚洲正神色不明的看着自己,浑身散发着寒气。
  他甩开阮绵的手,没再看他一眼,大步往外走去。
  阮绵平复着呼吸,陆砚洲的房间一览无余,比他想象的还要冷清,只有头顶的灯光是唯一的彩色。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发现膝盖处微微发热,疼痛舒缓了不少,卷起裤管,才发现已被贴了膏药,心底被又酸又胀的情绪包裹。
  阮绵光脚走到客厅穿好拖鞋,陆砚洲正从外卖盒里将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好,饭菜的香气飘了过来,他的肚子也配合的咕咕叫了两声,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四点。
  陆砚洲没有叫他吃饭,可桌上摆了好几个菜,两份米饭,很清淡的菜色,还有一份阮绵喜欢的冬瓜排骨汤冒着热气。
  他厚着脸皮在对面坐下,陆砚洲对他视而不见。
  冬瓜在舌尖化开,热汤顺着喉管落进胃里,阮绵甚至不知道自己感到了悲伤,眼泪就毫无预兆的滚落下来。
  或许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又或许他悲哀的意识到,时至今日,陆砚洲是对自己最好的人,给他买蛋糕,夸他把猫养的好,送他上学,给他做饭,生病的时候照顾他。
  可他此刻又是如此冷酷。
  他不想流泪的,眼泪没有任何用处,只会显得自己很软弱,可眼睛总是不听话,他就是这样一个无能的人。
  阮绵几乎将脸埋进碗里,像只懦弱的鸵鸟,每次眨眼都有新的温热溢出,米饭在舌尖泛着咸味,混着泪水囫囵吞下。
  “吃完快滚。”
  冰渣一样的语气让阮绵浑身的血液冻住,心脏如同被锤子狠狠敲打,手开始不听使唤的发抖,他机械的往嘴里塞了两口米饭,离开了陆砚洲的家。
  第30章 你老公对你还真是小气
  盛夏,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天空是致郁的蓝,树上的蝉鸣逐渐微弱。
  小区绿化极好,每一颗植物都修剪的规规整整,几个物业人员踩着伸缩梯,手里拿着长竿和网兜,在树冠间拨弄。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衬衫,后背洇出汗渍,深一块浅一块。
  蝉大约觉察到危险,忽然噤了声。物业员将网兜往枝叶间猛地一搅。
  “捉到了!”
  他捏着那只蝉,得意的朝地面上的同伴晃了晃。蝉的翅膀在阳光下泛着青光,细腿徒劳地蹬着空气,嘴里发出不甘的哀鸣。
  它们在土里潜伏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破蛹而出,羽化成蝉,至此迎来一生仅有一次的盛夏,还没来得及尽情鸣叫,就落入失氧的塑料瓶,微弱挣扎,生命开始倒计时。
  阮绵转过脸,不再看那与他命运相连的悲哀。
  他躺回床上翻动着手机屏幕,继续在招聘网站上浏览着工作信息,两个月的暑假,他需要找份实习工作,让自己忙起来,没有时间乱想。
  蓝白网站的招聘信息眼花缭乱,啾啾窝在手边睡得打鼾,困意被传染,他也打了个哈欠,正想放下手机午睡,一阵调笑声从客厅传来,越来越近。
  掀被子的手僵住,是方时赫,还有一个声音似乎耳熟,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脏突然跳的很快,怎么这个时候来?还带着别人?
  情急之下,他迅速下床。几乎是同一时间,伴随着把手转动的声响,阮绵拉开衣柜钻了进去,只留下一条隐蔽的缝隙。
  “这里装修的不错嘛。”男人声音有些娇嗔“不过比我那套房子还是差了点。”
  那张明媚的脸,是林轩。
  “给我的宝贝儿那可不得是最好的。”方时赫搂着林轩的腰,脸上带着轻佻的笑。
  林轩走到床边,手指挑起放在一边的睡衣,捂着嘴笑起来:“你老婆居然穿这么土的睡衣。”
  方时赫将他手中的睡衣夺过丢到一旁,将林轩推倒在床上,嘴上说着下流的话,解开他的衬衣,衣服滑落在地板,露出里面红色的情趣内衣。
  林轩咯咯笑起来,手指勾着他的腰带,似拒还迎,眨巴着一双多情眼:“你就不怕你老婆在家?”
  衣柜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阮绵蜷缩在一堆衣物中间,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大。
  方时赫的手在他胸前抚弄,惹得林轩娇滴滴的浪叫。
  他轻哼一声,“不会,他老老实实在学校上课呢。”说完两人月兑了个米青光,交die起各种姿势,房间里响起不堪入耳的声音。
  那两具白花花的肉体让阮绵胃里一阵翻腾,不得不拼命往下吞咽才不至于让自己吐出来。
  他屏住呼吸轻轻合上柜门,掌心紧贴着身后冰凉的柜体,密闭的空间有些缺氧,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头脑一阵阵发晕。
  外面的声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停止,过了一会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心里松了口气,又过了一会,听到错落的脚步声朝房门走去,门咔哒一声被关上。
  阮绵轻轻推开身前的柜门,确定人已经走了,他才敢动了动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防止他们会杀个回马枪,他又在柜子里坐了一会,过了十分钟才出来。
  床上显然被整理过,但还是有些凌乱,有些抚不平的褶皱。几处水渍在灰色的床单上晕染成深色。
  他到厨房找出一双手套,三下五除二将床单被罩,还有林轩碰过的睡衣全都扔进垃圾桶,床是没法扔了,可他也不想睡了。
  摘手套时,橡胶啪地弹在手腕上,有点疼。他甩了甩手,看着手套掉进垃圾桶,突然哭了出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如此可悲又如此难堪。
  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不停往外涌,他失声痛哭起来。
  承受这一切的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都要欺负我……这些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胸中被一阵悲愤席卷的钝痛。
  然而还来不及放肆的伤春悲秋,手机亮了起来。
  是招聘网站上的信息,手指比大脑更快的滑开了消息。
  “蓝山咖啡邀请您参加下午三点的面试……”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回复了一句谢谢,接收了面试邀请。
  阮绵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不到,他快速换了身偏正式的衣服,急匆匆向外走去。
  太阳炙烤着路面,骑车实在是太晒了也太慢了,阮绵走进车库,开出了那辆闲置许久的车,是结婚后方时赫给他的。
  他车技生疏,不敢开太快,好在别人看到他的车价格昂贵,也不敢离他太近。
  阮绵按照地图指引卡着点到达附近,一眼就看到了咖啡店的位置,蓝色的招牌跟对面大楼的“兴瑞地产”一样显眼。
  想到陆砚洲此刻正在办公楼里西装笔挺的办公,阮绵的心又怦怦跳起来。
  “陆总,上个月的财务报表。”陈特助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他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
  陈特助快速觑了一眼陆砚洲,最近老板浑身气压极低,生怕触他霉头。
  陆砚洲拿起报表快速浏览,数字比他预想的要好一些,可相比前几年仍是下滑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