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蒋竞川将人打横抱起,稳稳走进电梯。他先检查了一番李青慈,确定衣着没有异样,看来那侍应生是有色心没色胆。
  怀里的人呼吸紊乱,浑身透着不正常的热度,眉心拧成川字,不太舒服的样子。他没有挣扎,反而无意识地在他怀里拱了拱,顺从地靠得更近。
  看起来……很乖。
  电梯停在负一层的地下车库,蒋竞川抱着人走向自己的车,将李青慈平放在奔驰后座,脱了西装外套垫在他脑后。
  他坐进驾驶座,打了个电话出去,那边回应的是一个疑惑的女声,“蒋少?”
  他拿出求人办事的姿态,简短说了几句请求,对方爽快答应下来,他这才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手扔在副驾驶座上。
  整个车库静悄悄的,偶尔有远处的车灯晃过,在车窗上投下流光浮动的影子。蒋竞川偏过头,从后视镜里望向后座人事不省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药效上来了,少年脸上的潮红越来越浓,呼吸声也渐渐加重。
  方才算是他自乱了阵脚,没有考虑事情的后果就把人带走,若是被冯惟明察觉是自己半路截胡坏了他的好事,闻执争取《暗河》男主角的机会怕是要黄。
  冯惟明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尤其这种场合被打脸,绝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不过这家品牌酒店是肖家的,而他也有投资,封口、替换监控这些事,并不算难。只是……事后找补的风格,真不像他。
  他敛了思绪,不再犹豫,载着后座昏睡的人,驶向他在a市离此地最近的一处房产。
  车身颠簸中,李青慈睫毛颤了颤,幽幽转醒。
  他意识还有些混沌,身体的异常却十分明显——燥热、无力,浑身上下都渗着一层薄汗,膝盖不受控地发软。更让他警觉的是,他发现自己坐在蒋竞川的车里。
  脑海中掠过种种推测,心绪一时难以平复。
  他记得自己和李嘉炀正在吃饭,中途有人过来,说二楼有位冯总有请。他当时想到应该是冯惟明,不好拒绝,便买了单让李嘉炀吃完回家,自己跟着去了。
  可被带到一个空包间后,对方让他稍等,他等了一会儿,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没有了印象。
  “放我下车。”他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声线不稳,尾音带着喘息,“你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带你回我家。”蒋竞川见他醒了,语气又恶劣起来,话里含着几分故意的暧昧。
  然后他就看到李青慈顿时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
  他先是撞击着车门,一下一下拉扯门把手,见中控锁死又几次试图起身扑向驾驶座,苍白的指尖险些勾到了方向盘。
  “李青慈!”蒋竞川单手控着方向盘,空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人往后座压,“别闹。”
  李青慈此时身上完全没什么力气,蒋竞川自然不怕他,可这股不依不饶的劲儿还是扰乱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差点追尾前车。
  蒋竞川猛地踩下刹车,深吸了一口气,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冷着脸打了个方向,拐进一处偏僻的林荫道急停,熄火后摔门下车,逼近后座。
  李青慈还在挣扎,看见拉开的车门立刻弓身往外冲,却被拖回座椅。
  蒋竞川俯身钻进车厢,膝盖抵住李青慈乱蹬的双腿,单手钳住他两个手腕按在座椅上,“你最好给我乖一点儿,再动我就把你绑起来。”
  话刚出口他自己都怔了怔。脑海中闪过初见时的画面——少年倔强地仰头,眼神锋利,却被他逼得无法反抗。记忆与现实在瞬间重叠……
  然而下一秒,一道掌风袭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狭窄的车厢里。
  蒋竞川头一偏,脸颊迅速泛起了红痕。
  李青慈努力挣出右手甩的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他的手臂顿时像脱了骨一般无力垂下,胸膛剧烈起伏,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死死盯着蒋竞川,眼睛里是压抑着的寒意,咬牙开口——
  “你给我下药?”
  第59章 你竟然也会害怕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荒谬的情境下是会想笑的, 蒋竞川沉默了两秒,突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两声。
  其实这一巴掌并不是很疼,但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会有被人掌掴的一天。耳朵里再听到李青慈的那句质问, 该怎么说,是他自作孽?
  谁让他在对方心里留下的全是这样的印象。
  蒋竞川指腹蹭过脸上微微发热的皮肤,克制下了心里隐隐翻腾的戾气,“我倒宁愿真是我做的,但很可惜并不是。”
  他补充道,“是冯惟明想把你送上齐胜权的床,以此来讨好他。”
  李青慈脸色微微一变,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怎么?你想报复?”蒋竞川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歪头观赏他紧绷的肩线, 还不忘摇头讥讽, “那太自不量力了。”
  “他们两个背后都是远泰,不是子公司远泰文投, 而是根系遍布的远泰集团。帝华会馆是远泰集团旗下的,齐胜权承接了管理的角色, 不然冯惟明怎么会听他的。”
  “记得帝华包厢里的那个电子屏吗?”
  李青慈回想起第一次踏入帝华时, 齐胜权对那个电子屏的过分在意。
  “那不是普通的电视屏, 而是实时监控终端,屏幕后的人才是真正的玩家,也是制定规则的人,是你这辈子都无法接触的阶层。你们第一次去叫‘验货’,是橱窗里待价而沽的商品。不过你大概是先被齐胜权看中了, 只有等他玩腻了,其他人才会考虑要不要接手。”
  “远泰官商勾结,是某些势力的白手套, 或者说豢养的秃鹫,为他们洗钱、操纵资本、政商输送,干各种灰色勾当啄食腐肉。所以他们想要玩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这番话的重量李青慈掂得出来,可他眼底依旧闪动着决绝狠戾的微光,“我就算死,也会拉几个人垫背。”
  蒋竞川不以为意,“那你的养母呢?你那个蠢弟弟呢?”
  车内陷入死寂,李青慈半晌不语,最后挤出一句嘶哑的质问,“为什么?”
  月光从车窗斜射进来,蒋竞川看着那道横贯在他们之间的光带,突然分不清这个诘问指向何处,是命运为什么选中他,还是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李青慈明显还在忍耐着身上极致的摧折,身体止不住颤抖,泛红的眼眶沾着细微的水光,犹如一尊濒临碎裂的琉璃盏,在冷白的月色下呈现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蒋竞川撑在他脸侧的手指微蜷,到嘴边的话却忽然说不出口了。说什么?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里,无权无势无背景的美貌是一种原罪?那听起来未免太残忍。
  “我今晚说的话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在他们面前还是一味装傻充愣就好,不要妄想对抗,那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李青慈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试图看穿他,“那你呢?对这些门道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你也跪着爬过这个泥潭?结果呢,爬起来反倒做了个新阎王。”
  蒋竞川被问得怔住,他当初拼尽全力创立自己的公司,的确并非野心使然,而是因为不想再做被权力压迫的那一个。如今他成功了,也站到了曾经无法企及的位置,可回过头却发现自己早已被同化。
  他变成了他曾经最反感的那种人。
  李青慈的话让他意识到,原来他从未真正厌恶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痛恨的,一直是那个卑微又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突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放开了李青慈,“你乖一点,我就不会动你,你现在的状况自己解决不了。当然我也很乐意你继续闹,反正到时候吃亏的不会是我。”
  见人彻底安静下来,他回到驾驶座,重新启动车子。夜色沉沉,轮胎碾过郊区公路的碎石路面,最终停在一栋灰色别墅前。
  蒋竞川拉开后车门时,李青慈又陷入昏睡。他横抱起少年穿过庭院,两人的影子交叠投在鹅卵石小径上。
  推开二楼卧室的门,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亮起,他将人放到床上,蚕丝被褥陷下柔软的弧度。
  蒋竞川皱眉看着床上蜷缩的人。少年白皙的皮肤被高热蒸出淡粉,冷汗浸湿鬓角,碎发凌乱地黏在耳际,下唇已经被咬出了一排带血的齿痕。
  李青慈显然极为难受,在床上辗转翻滚,喉间溢出压抑不住的喘息。他意识模糊,指节因无意识地收紧而泛着苍白。
  蒋竞川很清楚这些下作手段会达成什么样的效果,何况他们两个还是公众人物,大众最热衷窥探挖掘这些遮遮掩掩的香艳秘闻,所以带他去医院并不是一个可行的选择。
  他转身走进浴室,拧开浴缸的水龙头,调试了几次水温,确保不会过冷刺激到对方后,才回到床边,弯腰将李青慈抱了起来。
  被放进水中的瞬间,李青慈睁开了眼,周身骤降的温度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他仰起头,眼神还有些涣散,但已经能分辨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