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以为会触发什么任务,会得到什么新的信息,结果只是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了这里有多不正常。
  突然能理解,为什么这部电影的前传最终会以执法者覆灭为结局。
  “我就是个路过的,比不上你们思想崇高。”肖淳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还是当我的野蛮人吧,这头衔我现在还挺喜欢的。”
  瘦小的瞎眼男人闭上了嘴,笑容从脸上缓缓消失。
  围坐一圈的人得到了什么暗示般,齐齐站了起来。
  四下一片寂静,人群苍白而麻木地立着,当然也不是全部,因为大部分人都缺少零件,便显得画面诡异又滑稽。
  今日刚献祭了一条腿的男人被扶着站起来,满脸冷汗,咬着牙道:“他说他是野蛮人!”
  “自私的野蛮人,毫无廉耻的野蛮人!”
  “因为他们,我们才会变成这样!”
  献祭者不允许自己的献祭成为一场笑谈,他的崇高和牺牲,必定要有巨大的悲情和意义。
  他怒吼道:“杀了他们——!”
  第21章 饥饿站台20.
  肖淳说出“不用了”时,脑海里划过了预知画面。
  瞎眼男人命令其他人抓住他们,将他和于顾五花大绑,言之凿凿他们有罪业要还,既然来了就是缘分,他不会看着他们继续堕落。
  肖淳原本到嘴边的话因这画面而顺势一改,说出了“我还是喜欢当野蛮人”,而未来的结果也跟着改变,从不会让他们堕落,变成了杀死野蛮人。
  无论如何,总归不能善了。要么留下胳膊腿,要么留下命。
  身侧掀起一股森然冷风,眨眼间,于顾已经挡到了肖淳身前,钢板直面冲来的人群——对比肉团执法者,这群残的残,废的废,对于顾几乎造不成什么威胁。
  但毕竟人多势众,于公于私,肖淳还抱着几分侥幸,不愿见血。
  肖淳手指尖滑落玻璃碎片,无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藏在那儿的,转瞬间,玻璃就抵在了身后瞎眼男人的脖子上。
  于顾的钢板条毫不犹豫地捅进了一个人的腹部,那人喷出鲜血跪倒——
  是活人,跟他们一样的活人。
  肖淳的手指一抖,目光落在于顾脸上,男人眉眼淡漠,侧身一踹,飞踹出冲到近前的另一人。是活人也好,鬼魂也好,npc也好,从来不会影响于顾的决定。
  身在此地,律法道德早已灰飞烟灭。
  肖淳大吼:“都住手!再动我就杀了他!”
  人群一滞,于顾手指抹过溅到眼下的温血,手中钢板条一甩,杀气腾腾。
  “放开老师!”有人怒喝,“卑鄙的野蛮人!背叛狱友是会被规则处罚的!”
  “我的狱友不是他。”肖淳道,“规则对我不起作用。”
  “你——!”
  “既然你们的老师如此重要,怎么能随意丢他一个人?”肖淳的玻璃碎片顶在瞎眼男人的大动脉处,“都退开,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传道者,”瞎眼男人始终淡定如初,不慌不乱,慢声道,“如何会怕前路坎坷,怕被他人所不容?我的种子们早就生根发芽,有没有我,都无甚重要。”
  肖淳一顿,猛然察觉到不祥,立刻要收回手里的玻璃,可瞎眼男人已一把稳稳抓住了他的手腕,自己引颈割喉,动作干脆利落,根本不留后路。
  鲜血喷溅,男人嘴里嗬嗬几声,还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嘴唇翕张,转眼就没了气息。
  肖淳手里的玻璃碎片滑落,男人应声而倒,明明是个皮包骨头的瘦小男人,倒下的瞬间,却莫名生出地动山摇之感。
  他是活人?!他竟然不是npc?!
  肖淳这回是真傻眼了,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下一秒,手腕被于顾抓住,男人将他扯到角落,又一脚把瞎眼男人的尸体踹到了肖淳脚下。
  “别乱动。”于顾沉声对人群道,“来一个,我就断他一根手指。如果不够,还有耳朵、鼻子、眼睛……”
  “野蛮人——!”
  “混账!!!”
  人群激愤,失去理智,刚刚失去了腿的男人匍匐在地哭嚎不止,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你们逼死了老师!”
  “我们要为老师报仇——!”
  于顾眼也不眨,割断了尸体上的一根手指丢到人群面前,人群发出了惊恐的尖叫。肖淳下意识一哆嗦,手指、手背上还飞溅着瞎眼男人的鲜血,灼烧般刺疼。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
  人群没了主心骨,互相看看后,迟疑着愤怒着茫然着慢慢往后退,双方以洞口为界限,各占一半,彼此如灭门仇人般瞪视。
  篝火早就熄灭了,红光昏暗,黑暗吞没了人群的影子。
  肖淳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不断浮现男人毫不犹豫割喉的画面。他无法理解,随意分食他人,怂恿他人互相伤害的“圣人”,却又在被挟持时,毫不犹豫地赴死,没有半分惧怕。
  他信誓旦旦将这群人定义为“邪教”,又在这一刻,因震惊而感到动摇——难道错的其实是自己?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人群里响起虚弱的声音:“老师的意志不灭,传道者,如何能因为这点小事退缩?”
  人们窃窃私语起来,那声音又道:“若放过他们,老师该有多失望?”
  于顾动了动肩膀,关节发出“咔”的一声。
  眼看刚平衡的局势要有变故,肖淳勉强稳住神智,下意识开口道:“你们的老师说过,在你们之中会诞生新的信仰。”
  人群安静下来。
  “你们可以选出一个新的领袖。”肖淳道,“他要和你们的老师一样勇敢,聪慧,有人格魅力,能领导他人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有人出声道:“这跟审判你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肖淳沾了血的手指微微颤抖,强自镇定,“没有一个人做代表,你们要怎么审判我们?谁来做这个决定?”
  “一命偿一命!你们逼死了老师,你们也要死,不需要谁来做决定!”
  “有道理。”肖淳道,“可应该怎么死呢?”
  众人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一下被问住了。
  混淆视听,挑拨离间,看似为他人的权益谋划,实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肖淳言行同瞎眼男人毫无区别,但换一种说话场景、方式、立场,听起来就全然不同。
  在生意场上谈判惯了的肖淳,面对这群已被深深洗脑的信徒还是游刃有余的。
  他为他们展开联想:“简单的杀死我们没有价值。抓住我们后要如何判决死亡方式呢?和你们的老师一样割喉?还是应该绞杀?还是应该先让我们献祭,获取最大的利益,再死呢?”
  有人道:“废话那么多!杀了就是!”
  “杀了之后呢?”肖淳徐徐引导,“下个月换了楼层,你们谁是新的信仰?谁应该下100层去做救赎和传道?谁去孵化新的执法者?”
  众人不作声了,肖淳便又问:“若你们都做不到,又何必非得替你们的老师报仇?依我看这事不如就这么算了,很快就要分楼层了,一觉醒来,谁也不认识谁。”
  “谁说的!!”立刻有人怒吼,“我!老师对我寄予厚望!我来!”
  肖淳听出了这声音,是那个今天刚被献祭了腿的男子。
  “你叫什么?”
  “在外头,大家都叫我一声豪哥!”
  “那现在该叫你豪老师了?”肖淳搓着手指间黏糊的血渍,“豪老师要下100层去传道?”
  “是!”
  “其他人呢?认可吗?”
  不知不觉,众人的思维竟都跟着肖淳走了,有人迟疑道:“凭什么是他?我比他伤得重多了。”
  豪哥立刻抓住了把柄:“这不叫伤!这是荣耀!”
  又有个女人的声音道:“从来都是我服侍老师,新的信仰自然该是我!”
  “放屁!最得老师信赖的是我!”
  “老师早就说过了,我是他最骄傲的弟子!”
  人群你一言我一语,果真吵了起来。
  肖淳并不在意他们到底会讨论出什么结果,本就是拖延时间,如果真的引起了他们的内讧反而对自己和于顾是好事。
  于顾站在肖淳身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钢板条,突然低声道:“没有这个必要。都杀了就是。”
  肖淳牛头不对马嘴:“我怀疑这里没有npc,全都是……活人。”
  于顾察觉到什么,侧头看了他一眼。
  肖淳的脸色极其苍白,神色带着几分惶然:“没有鬼魂,没有npc,一群跟我们一样的普通人,在这里为了活下去竭尽了全力。”
  于顾皱眉,音调微微绷紧了:“肖淳?”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肖淳看着于顾,茫然喃喃,“什么是自私?什么是大义?什么是奉献?什么是公平?”
  *
  于顾对这幅模样的肖淳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