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三次时他直接把白板笔丢了过去,砸在无下限外侧弹了一下,被五条悟抬手接住,
  默默地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我在问你话呢,悟。”夜蛾正道说。
  五条悟:“问什么?不管问了什么总之我先选a。”
  夜蛾正道:“……问你对昨晚的事件有什么看法,你在其中做出了什么行动, 打算怎么处理事件的罪魁祸首。还有,要不要在高层面前撇清你和那位行动发起者的关系。”
  “这些改天都会由伊地知在任务报告中体现的,就没必要在会议上先进行口头表述了吧。你也知道的,我是个笨嘴拙舌的老实人嘛。”五条悟道,“再说了,
  撇清关系他们就会相信吗?要把什么人定义成诅咒师或者需要处刑的危险人物, 还不是一纸文件的事么?” 夜蛾正道无言地看着他笨嘴拙舌的老实人下属。
  “算了,
  ”夜蛾正道说,“那么接下来讨论和政府各部门对接的有关事项。” 家入硝子默默在摊着做样子的笔记本角落写下「谁惹你了?」字样,推给五条悟。
  五条悟拔掉笔盖,
  行云流水地把家入硝子的纸张边栏全部写满: 「核威胁,经济衰退,医疗改革, 环境污染, 学历焦虑,
  失业率,职场霸凌,塞尔焦·马塔雷拉,堵车,老橘子,夏油杰,圣诞节的工作会议,烤糊的苹果派,外卖,圣诞节的工作会议,没吃晚餐就出门,圣诞节的工作会议。」
  最后一个词组写到一半,家入硝子把笔从他手里抽了出来,顺便将被五条悟的凌厉字体占据半壁江山的笔记本收回,毫无波动地翻到下一页。
  她就多余关心这家伙。
  至于五条悟,在换了一边腿翘着之后,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继续盯着眼前空荡荡的桌面发呆。
  ** “五条先生,你知道如果是我这种人的话,会怎么和你谈判吗?”
  哈泽尔看他的目光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凉得几乎感受不到温度。
  “你们的总监部,一群尸位素餐的中老年蛆虫,掌握的权力和自身的工作能力以及心眼大小成反比,除了巴结御三家和靠不合理的任务处理掉看不惯的咒术师之外什么都做不好。从上到下几百号人,二十年来下的唯一一步聪明棋就是用师生情拴住了你这个又没心眼又听话、什么好处都不用给就会乖乖地守护全日本,顺便比谁都严格地遵守他们定下的荒唐制度的笨蛋。”
  “……说得好难听啊。”五条悟说,“但是因为骂老橘子更狠,所以我会为你送上掌声和鲜花。”
  “你想用培养学生来改变咒术界,但是五条先生……”哈泽尔放慢语速,“首先,你所效命的总监部除掉你的学生不比除去一根杂草复杂太多,想要将一个人定义为诅咒师只需要一纸文件,下令处置我的时候连文件也没有。其次,截至目前为止,你所带过的学生里,有任何一个具有这样的特质——能够爬得足够高,在政治斗争中保持你想要的人性并达成内部改革的目的吗?”
  五条悟安静地看着她。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说。
  “让你的理想化为灰烬有太多操作方法。”哈泽尔垂眸不再和他对视,“在那之后,如果有恨你的敌人,就去扶持他们;你的力量太强,那就用无数个鸡零狗碎的小任务把你的精力消耗殆尽。
  “等你再也分不出任何时间去维持和其他人的关系。等你一次又一次被信任的人摆上天平,最终为了他们自己的感情和利益对你利用暗算。等你和精心筹划已久的强敌鏖战过后,发现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够翻盘,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丁点有效助力的时候——
  “才是我们在谈判桌两侧落座的日子。” 哈泽尔姿态一松,再次窝进她的懒人沙发:“五条先生,这才是谈判。像你那样,只是在可爱地撒娇罢了。”
  “你代入反派的思路未免也太流畅了一点。”五条悟说,“和他们斗智斗勇的时候得出的经验?”
  “不,”哈泽尔严肃地道,“这就是我发自内心想要毁掉你的深刻思考和复杂计划。” “谁会把计划这么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啊。” “我啊。”哈泽尔指指自己。
  “得了吧,锐评我教师做得不好的时候可能还出自真心,后面的那些东西,你没事的时候根本不会去考虑。”这次轮到五条悟露出嫌弃的眼神,“拒绝留在这个世界的时候连一丁点犹豫也没有的人,相信你会为了干掉我而付出这么多努力,还不如相信我是德川家康。”
  他起身去厨房检查烤箱里的苹果派。
  在离开客厅、视线完全被遮蔽之后,身处不同空间的两个人同时收起了脸上刻意露出的生动表情。
  哈泽尔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精灵球形状的吊灯(五条悟悬在空中自己揣着螺丝刀装上的),无声地叹了口气。
  而站在厨房的五条悟,则一直沉默到烤箱里发出不妙的味道,把在外面愣神的哈泽尔吸引过来,才发现苹果派的酥皮被完全烤成了一片焦炭。
  哈泽尔慢吞吞地从背后环上五条悟的腰,和他一起看着躺在烤盘里、卖相和气味都很不妙的食物。
  “好像只有酥皮被烤焦了。”哈泽尔从他肩上探头,“切开看看?说不定还能吃呢。”
  “别吃,也别碰它。”五条悟搓了搓手指,刚才因为忘记维持无下限而被烫出的红痕随着反转术式的运行而消失无踪。
  他转头看向哈泽尔,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顿了一下之后若无其事地说:“我可不想你尝了一口之后,今晚就得在医院度过。现在还太热了,放着不用管它。想吃什么就点外卖,记得从e君点过的店里选,他的品味不错,比我平时进店盲选的要好吃。”
  五条悟偏过头,哈泽尔会意地踮起脚尖,两人以这种有点别扭的姿势很轻地碰了一下嘴唇。
  “等我开完会之后再回来处理——姑且确认一下,这应该不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吧?”五条悟问。
  “最后一次什么,接吻还是吵架?”哈泽尔说,“哪个都不会是最后一次的,等你回来我们说不定还要继续大吵特吵甚至重拳相向呢。”
  “……也对。”五条悟说,“我会顺便拐到高专仓库拿两副拳击手套回来。” “嗯,我会边玩有氧拳击热身边等你的。”
  “不可以选艾文教练,寻找代餐不是好习惯。”五条悟严肃地和她讲条件。
  “好好。”
  哈泽尔双手握着他的绷带一扽,在空气中荡出清脆声响,装模作样地为矜持的大少爷系在眼周,并且由于缠得太紧让五条悟疯狂挣扎,又因为打了死结而无法轻易解开。最后不得不用剪刀剪断,将他被勒得发红、看上去像要落泪一样的眼睛拯救出来。
  ** 哈泽尔说在谈判桌两侧落座。
  因为她的前置条件根本无法达成,所以五条悟也忘了问,在她的假设中大动干戈地把他这么个大活人逼到绝境才开始谈判,为的是达成什么目的,又想谈什么条件。
  搞不明白这家伙。
  五条悟从家入硝子的本子上撕了张纸,征用她的签字笔在纸上画唧唧,画缩头乌龟,画推杯子的奶牛猫,还画摘下墨镜之后露出第二副墨镜的夜蛾正道。画得夜蛾正道有一眼没一眼地瞪他。
  给他送花,寄好吃的零食,最近又开始在家里常备各种她自己连碰都不碰的日式点心。
  身上带的定位器全天候对他开放。
  他敲两下耳后戴着的骨传导耳机就能直接强制开启和她的通讯。
  公寓和手机都录了他的指纹,每天复盘整理手帐的时候也无所谓他从旁边路过——对她这种领地意识超强又极其注重隐私的人而言,这和敞开灵魂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又不想和他发展进一步的关系,也不打算留在这里。
  五条悟沉吟片刻,把笔一扔。
  算了。
  他下午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时候扫到她在读叔本华,刚才刷手机发现她半小时前在spotify共享歌单里加了一首lithonia,出门之前看到桌上摊开的本子里有几个被打了红圈的老橘子大名,旁边还用粗体大写标注了一句“this
  town needs an enema”。
  会在贤者时间忧郁到这种程度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那可是叔本华啊,老天。
  再等等。等时间合适,没有讨厌的工作会议打扰,也没有烤糊的苹果派影响心情。挑个能像穴居动物一样懒洋洋地窝在家里的日子,再聊聊这个话题吧。
  吵架也行,打架也可以,怎么都没问题,只要在一起就好。
  总会有办法的。
  ——在看到夜蛾正道接了电话、满脸震惊地冲出会议室的时候,五条悟仍然是这么乐观地想着的。
  第99章
  看热闹这种事, 五条悟一向是冲在最前面的。
  即使现在心情不佳,他还是像条很大的尾巴一样,缀在夜蛾正道身后一起离开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