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杰克从角落近前,“长官!是医生!他在救你!不是要你的戒指!”
  紧抓着医生的手缓缓松开,最终无力地垂落回身侧,眼睛也缓缓闭上,彻底陷入了昏迷。
  “那戒指是夫人的遗物,”杰克像是自语,又像说给谁在听,“长官为了捡回它,腹部挨过一枪…”他指指希斯克里夫右腹一处圆形伤疤,“差点要了命。”
  鼻子一酸。
  哈,蠢货,永远学不会爱自己。
  值得么希斯克里夫?
  值得么?
  消毒,缝针,灌药。
  “外伤处理好了,接下来就看他能不能熬过高烧这关了。”医生疲惫地交代。
  莫宁顿还有更重要的事,就先离开了,他要趁着首相刚点过邓达斯没分寸,去谈判。希斯克里夫也得了大教训,还有证据捏在手里,牵涉又越来越多,搞精工之冠的成本已经变得太大,只要给足台阶,也就作罢了。
  卢卡斯被杰克带回希斯克里夫家,他也留在了那里。
  巴林爵士安排了最可靠的仆人轮班守夜,王莎寸步不离守着,白天喂药,晚上就睡在沙发听着他痛苦的梦呓。
  直到第三天下午,希斯克里夫的高烧依旧顽固不退,正喂药时,一位拿着皮包的中年男子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巴林宅邸。
  是布莱克.索恩先生,希斯克里夫的律师。
  他打开皮包,取出一份份文件,摊开在王莎面前。
  “塞琪.巴林小姐,这是希斯克里夫上校委托我办理的财产赠予协议,已经完成所有法律手续并登记备案。根据文件,上校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不谢的玫瑰公司名下所有产业,具体为工厂、分厂及其所有设备、原料等;位于伦敦马里波恩区、苏荷区、约克郡的三处、兰开夏一处的房产地契;以及他在英格兰银行总计十八万七千英镑的存款及国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惊愕地黑眼睛上,“全部无条件赠予你,塞琪.巴林小姐。”
  “他…他为什么…”
  “上校已签署‘放弃撤销权’的条款,这意味着,即使他本人日后反悔,也无法再索回这些财产。我想这足已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
  索恩先生又拿出一封密函,“另外,上校交代,在巴林银行,有一个编号为‘1785’的私人保险柜。”将密函轻轻放在她面前,“里面的东西,需要您单独去取。”
  巴林银行。
  在银行经理的陪同下,来到编号为“1785”的私人保险柜。
  打开密函,就看了一眼,她就仰起头,好久好久,才又看向那保险柜。
  0、7、2、9
  咔哒。
  门开了。
  保险柜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厚厚一摞用牛皮绳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文件。
  最上面放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拿起信,拆开。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是潦草的字迹。
  当你看到这些时,我已彻底滚出你的世界了吧?怎么样,我说话算数吧?
  保险柜里的东西,是邓达斯挪用巨额公款、伪造军需账目进行私人投机活动,以及指使他人进行多起暗杀、构陷的完整证据链。足够将他钉死在绞刑架上,也足够他在想动你前掂量后果。
  莎,你不是无根水,路旁土,你是我的玫瑰,是我的…
  一滴泪落下,晕湿皱皱的最后两字——信仰
  第70章
  机杼声和蒸汽机轰鸣着。
  玫瑰工厂的工人们悄悄聚在厂房门口,偷看着园区里的两个女士,主要是看那位来办交接手续,戴着面纱的新厂长,大家小声嘀咕着对她血统的好奇,猜测着她与原厂长的关系。
  新厂长正站在厂区中心,那座铜像前。
  屏住呼吸,仰目细看。
  雕像塑得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形象。
  她身姿挺拔,脚下踩着几个堆叠起来的木
  箱,长卷发挽成发髻,穿着方领长裙,手握宾夕法尼亚长枪,枪口并未指向任何人,而是沉稳地垂向地面。她的左手抬起,神情坚毅倔强,正和下方的众人讲述着什么。
  夕阳的金辉洒在青铜像上,为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雕像的底座上,刻着一行字:致不谢的玫瑰创始人——我的莫涅瓦。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了眼眶。
  千错万错,他已知错。
  千样不好万样不好,他奉上了所有。
  回到伦敦巴林宅邸,已是两天后。
  看着一进门就去了那个房间的莎,南希对巴林感慨道,“这天杀的希斯克里夫,也算自己站起来了,他要是能醒,我就勉强不把他打趴下吧。”
  轻轻推门而入。
  希斯克里夫依旧昏迷着,高烧虽退了一些,但依旧反复。
  屏退了守夜的仆人,她走近了弥漫着药味和淡淡血腥气的床前。
  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就是昏迷,他都昏迷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
  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缠满绷带的身体。
  左肋的绷带下渗出淡淡的血痕,腿上的淤青狰狞可怖。
  探出指尖,抚上右腹那圆形的伤口。
  她知道,在看不见的背后,还有一道更深的伤口。
  如果…如果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再伤害你了…能像个…像个人一样…你会…给我机会吗?
  抚上他惨白的脸,紧锁的眉头。
  许久,许久。
  一个低低的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清晰地传入床上那人的耳畔。
  “…希斯克里夫…如果你能醒来…如果你能熬过这一关…”
  “…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看着床上颤抖了一下,又变得毫无反应的男人,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摇曳了一下,又熄灭。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去拿药。
  就在她走到门口,手即将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
  一个极其沙哑、微弱、仿佛从胸腔深处硬挤出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真…的…”
  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她僵在那里。
  “真…的…么?”
  倏然转身。
  希斯克里夫强睁着眼睛,那双眼眸因为高烧而布满了血丝,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涣散和狂乱,只有一种仿佛燃烧生命最后火焰般的执拗,带着无尽地渴望。
  他死死地盯着她,嘴唇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重复着求证。
  “真…”
  “真的!”
  *
  冗长的议会期终于结束,休会期第一天,希斯克里夫就马不停蹄地飞奔已经往返过无数次的兰开夏。
  还是民兵教官,训练场上的呼喝声依旧冷硬,但眉宇间那股常年不化的阴鸷,已被纯粹的严苛所取代,细心的士兵都发现,魔鬼教官发呆时居然会偷笑?!
  训练结束的号声一响,他就回了宿舍,脱下沾了汗水和尘土的制服,冲了个凉,换上干净的常服,疾步走出跨马上鞍,向那座熟悉的工厂而去。
  在门口警卫室略一停顿,伍德抬眼看到是他,点了下头,接过缰绳。
  穿过种着莎草和椴树的厂区,进办公楼,上二层左拐。
  厂长办公室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两个女声,一个如月清越,一个如火热情。正讨论着下一季度的原材料采购和市场拓展计划,一个条理分明地运筹帷幄,一个接地气地补充细节。
  希斯克里夫靠在门框上,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南希先发现了他,促狭地挑了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哦——我们铁血的上校大人又准时来‘接驾’了?啧啧,这下班时间点卡得,比国王南极探险队的钟都准。”她用手肘碰了碰莎,“行了,正事也谈得差不多了,再不放人,某人眼神都要把我后背烧穿了。快去吧,别让‘教官’等急了。”
  莎的嘴角噙上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意。
  她合上文件,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和包,走向门口。
  希斯克里夫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外套和包。
  没有骑马,路不远,并肩走在初秋傍晚的乡镇小路上,聊着伦敦新发生的事情,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没走两步,影子就合在了一起,又没坚持两步,一个影子的脚就离了地。
  在门口放下人,推开那扇重新漆过的朱红院门,映入眼帘的是清雅的庭院。
  不再是乔治亚风格,而是充满了东方禅意的青石板小径,几丛翠竹摇曳生姿,一方小小的池塘点缀着荷花,鱼儿在清澈的水中悠然摆尾。
  以及两棵苹果树,两圃玫瑰花。
  院子里正热闹。
  卢卡斯站在杰克面前,正手持练习用的木剑对打着,杰克耐心地纠正着孩子的姿势,一招一式颇有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