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身侧人贴近她,耳边传来嘲弄地嗤笑。
  “百忙之中?没有比他更闲的伯爵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能在英格兰呆这么久么?因为他在都柏林上议院的朗福德选区代表身份,很快就要因选区争议失去了!也就是说,他很快连议员都不是了。”
  “贝拉,你在不舍什么?不过是一个出身没落家族的废物。”
  贝拉看向他,“希斯克里夫,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你不过一时得势,有什么好得意忘形?当下际遇非为准,以后通达未可知,二十年后,你会连给韦尔斯利家族提鞋,都不配。”
  面无表情,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个既定事实般寻常。
  灰绿的眼睛在夜幕下迸发出怨毒的光,“伊莎贝拉,你给公司起名字的时候,德比伯爵还没开始研究他那永生花吧?可夫人猜错时,你是面不改色就认啦!你就是这样虚伪的人啊,难怪竟会喜欢,一个同样
  虚伪的,靠嘴皮子的花架子!”
  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怀里,“不管二十年后怎样,你现在只能,乖乖地当我的未婚妻啊!”手指蹭向她手心,插进她指缝与她十指交握。
  太阳彻底被黑暗吞食,草坪上高大挺健的男人,牵着冷艳的红色倩影,令她亦步亦趋地跟紧。
  “索恩,正说你呢,快坐,”会客厅长绒沙发上,康沃利斯指指旁边的二人位,“专利问题你怎么想的?要申请就趁早,好赶在去印度前批下来。”
  “恩.......”“不申请!”
  无视身侧如有实质的目光,贝拉肯定道:“玫瑰工厂不会申请任何专利,勋爵阁下不必再操心此事。”
  “贝拉,你这是妇人的意见,看不到长远,就像爱德华在厂里说得,不申请,被人窃取了技术,你打算靠什么赚钱?枢密院的采购也不能都照顾了你们呐!那时索恩也不在,你打算怎么把厂子办下去?”
  “保密工程我会做好,您不用操心。即使不申请专利,只要将纺机组装、纱锭调试拆分为独立工序,关键齿轮组采用非对称齿形,足够预防逆向仿造。”
  威尔金森:“是模仿钟表匠防伪手段么?”
  “是的。在此基础上,所有接触机器的,也都签了保密协议。”
  “那这样其实还好,”他点点头,“可以再预留出技术暗门,埋入冗余参数,防止模仿者直接复制。另外,记得把核心零件铸造模具销毁。”
  “谢谢提醒,我早就做了。”
  看着态度疏离的贝拉,威尔金森欲言又止。
  希斯克里夫松开被他半揽在怀的人,起身对康沃利斯道:“我上去换身衣服,总督阁下,让贝拉和威尔金森先陪您一会儿。”
  “恩,去吧。”
  希斯克里夫背对康沃利斯看向那双蓝眼睛,挑起眉毛。
  伊莎贝拉,知道我走后,该干什么吧?
  第35章
  “林顿夫人,小姐嘱咐厨房单做给你的晚餐,鲜炖鳟鱼、布丁、杏仁蛋糕。”
  艾伦掀开四柱床帷幔,将镀金托盘放金线刺绣被上。
  倚靠羽毛枕的凯瑟琳拽住她,“耐莉,要不是我非要埃德加过来瞧一眼,他还真当希斯只是开了个织布作坊!这实在不算小生意吧?希斯从没和我说过他有多少钱,原来竟是这么的多么?噢,耐莉,你现在和他天天在一块,知道他究竟多富裕么?”
  “富裕!他有钱!还天天在增加。富得足够买下这栋庄园,可是他有点,手紧,连租用这栋庄园,也不肯多一天呢,所以你们明天就得回啦夫人。”艾伦将勺子插那布丁上,“他孤孤单单活在这世上,可还这么贪财!”
  “我就知道,他要娶贝拉,但却绝不肯为她付出一分!”她将食物放床头柜上,下了地,“耐莉,你帮我梳头吧,我想,我也该下去和那些人打招呼!这次我穿得裙子是我最贵的,也足够资格去!”
  “我劝你不要去吧,那不是穿上最漂亮的裙子,就可以做到的事。”
  “你是说我竟不如贝拉漂亮么?”她明显地不悦起来,“还是他们排斥红棕头发?只爱她那金棕色的?!耐莉,你亲口说得!我第一次去画眉山庄,他们就表现出呆气十足的赞赏神气,说我比希斯克里夫和贝拉,都高超得多吧?”
  “你是比她漂亮,但你和林顿小姐的差距,与你们的脸以及头发,一点关系都没有,林顿夫人,”艾伦语气无奈,“和那些贵人在一块儿,不是参加画眉山庄的晚宴夫人,小姐和他们看起来随便说得一句话,我们就是想个几天几夜,也未必想得出!”
  “噢,耐莉,你现在真是成了彻底的‘贝拉党’啦!她是怎么收买你的?用高薪水么?不,不仅是你,要我说希斯也要偏向她了,她不仅是喜欢希斯那张脸吧,她在抢他的灵魂!”
  艾伦几乎想要翻白眼了,“林顿小姐不是你,夫人,非要和希斯先生绑在一起才完整。她的灵魂本来就是完整的!甚至可以分出爱给身边人,根本不会和您抢吧?”
  卧室门从外被打开。
  “希斯!”凯瑟琳明亮的眼睛闪着光,“我们正说着你呢!你怎么满脸不高兴?啊,瞧你,多可笑的样子,脸绷得紧紧的。”
  “希斯先生,客人都走了么?”
  “没有。”
  “那您怎么能把小姐一个人丢在下面?她有几个脑袋,能应付过来?”
  希斯克里夫没再回答,径直走到空壁炉边的描金椅,整个人陷坐进去,手肘支着扶手。
  “希斯,瞧你累得!”凯瑟琳走到离他近的那个床角坐下,“耐莉可以帮你的忙,我也可以呀!希斯,你需要我的对吧?我已打算要叫埃德加入股你们公司,这样我就可以来帮你啦!”
  那灰绿的瞳孔像被抽走了焦距,呆映着壁炉上的烛台火光,睫毛在眼下投出晃动的影。
  她推推他膝盖,“希斯?希斯!”
  “?”像被沉重之物压住的雕像终于张口,“怎么了凯西?”
  “我说我想要帮......”
  “不要吧!”艾伦抢在凯瑟琳前头,忽略她望来的不满眼神,“不要打这主意!希斯先生,如果您多少在意一点儿林顿小姐的心,就不要做叫她不愿之事!”
  像被触了霉头般,希斯克里夫高叫道:“好了耐莉!闭嘴吧!别再叫我更心烦!”
  “看来你同意了,希斯。”凯瑟琳瞬间好多了。
  希斯克里夫呼吸沉重,令椅背托住他整个身体,“随便你做什么吧,凯西,叫我静静。”
  “既然希斯先生您上来了,”艾伦强压住火气,但音色还是变形了,“那您陪着夫人吧!要是您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林顿先生在书房,我就不在这儿啦!我去帮小姐!就算我什么也不懂,至少多双手!”
  “耐莉!这该死的女人......”
  希斯克里夫腾地起身,去追那已出卧室门的人。
  ......
  二楼楼梯平台,透过立柱的间隙,可以看到底层会客厅的外间。
  半开放区域中央,描金弧形沙发的缎面,在枝形吊灯下泛着丝质反光。三人座上,康沃利斯笔直坐着,看着二人座上微垂着头的林顿小姐,她的红色绸裙一天下来,已有了不少褶皱。
  “勋爵先生,我有话,要和您讲。”
  单人位上本来在看皮鞋尖的威尔金森,闻言起身道:“勋爵先生,容我去方便一下?”
  “去吧。”
  被拦在二楼平台的艾伦,转向眼前人,用气声道:“希斯先生,您是说,因着您不愿意复员去印度,却要小姐和康沃利斯先生说,是她不肯放走您么?”
  “你可以这么理解。”
  “上帝啊!我原本以为,您是一个能忍耐的孩子,您小时候能忍受辛德雷的拳头,眼都不眨一下,也不掉一滴眼泪,可现在竟然要将一个女子推到你前面,替你挡住外面的拳头么?!”
  “耐莉!”那凶眼睛迸出气急败坏的火气,“不要说话这么难听吧!这件事......明明只有她可以做到!”
  “希斯先生啊,为了不离开凯瑟琳,您非要小姐恨你么?!”
  希斯克里夫看着沙发那处的眼神发直,“是的,我宁愿她恨我!”嘴里喃喃,“也绝不肯叫她离开我的身边一寸!”
  “勋爵先生,”楼下蜷缩在沙发里的贝拉,蹙眉正色道,“经过两天的深思熟虑,我还是无法接受索恩离......离开我身边,我太爱、爱他了先生,恕我不能叫您带走他。”
  “你是如此聪明贝拉,应该明白,军功是平民晋升的唯一阶梯吧?雄狮的幼崽才属于旷野,你们的孩子难道不需要他的父亲为他挣一个台阶么?你令他放弃这个机会,不管你们赚到多少钱,你们的家族也只能是体面的庸人!”
  看她犟在那里不吭声,眉毛瞬间皱起,面色因怒气上涌红起来。
  “愚蠢的玫瑰啊!他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狭隘的人!你非要夺走他的剑,却不知他终将无力保护你么?!”
  “勋爵阁下,我最后重申一次,”垂得更低的头偏侧过去,并不去直视那怒瞪的眼睛,“河流会永远忠于大海,但请原谅浅滩的卵石,不愿他流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