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十九呼吸一窒,“这位是?”
  扶荧刚才光顾着和十九叙旧,早把宁随渊抛诸脑后,经过提醒,才想起还有他这么一号人来。
  眼看魔尊脸色不善,扶荧急忙拉过他,对十九介绍:“这是阿随。”她顿了下,“我们快成婚了。”
  阿随?
  在十九的记忆里,有这个字的还是那个叫宁随渊的魔头。
  不、不能吧??
  他冷汗津津,实在不好把眼前的男人和那个毁天灭地的魔尊联系在一起,但是也不敢随意怠慢,满是谦卑道:“在下十九,之前一直被关在妖族迷迭境,是扶姑娘路过救了我们。”
  宁随渊知道她有爱救人的毛病,虽然不知道这位是谁,但是对她第一次离家印象深刻,不輕不重哼了声,余光跟着甩在她身上,见她没有表情,又颇为不满地收回,神色淡淡:“继续说,生病的人现在在哪儿?”
  十九:“都在湖楼呢,你们修整一夜,明早我带你们过去。”
  扶荧时间紧迫,哪还能等到明早,“就现在吧,你领我们去看看。”
  十九也没有拒绝,果断在前面带路。
  湖楼建在湖心岛,本是赏景取乐之所,瘟疫产生后,为了不传染更多的百姓,于是护麟卫清空了整个湖楼,和醫閣的大夫们联手将患病的病人们安置在了此处。
  此处远离百姓聚集的街巷,平日里除了看病的大夫,不允许任何人看望,因为阻隔及时,月下城的情况反而没有外面的情况糟。
  在十九的带领下,扶荧和宁随渊踏着夜色来到湖楼。
  如今的月下城,里里外外几乎都由半妖把守,湖楼的看卫自然也是半妖,他们都认得扶荧,十九简单和同伴说了声后就放他们进去了。
  湖楼比扶荧想象中的还要大。
  共三座楼台,最高五层;最低两册,中间的则是三层楼阁,此时都住满了病人。
  湖楼建造奢靡,红瓦高台,楼影层叠,高处可赏清水月色,低处可看輕歌曼舞,平日里无论是贵人还是普通的百姓,都喜欢来此处消遣时日,可惜如今病气蔓延,只剩疮痍死寂,哪里还有以往的琵琶铮铮,流水潺潺。
  月下城毕竟是灵泽地,原先种了不少灵花灵药,有这种东西渡命,倒也不至于让百姓们大批大批病死,可是情况依旧不好,扶荧看完一圈,发现每个人都是用药吊着口气,什么时候药用完了,这口气也就跟着散了。
  这里头有老人,也有不少孩童和年轻人,即便她走到他们身边,也没个反应,看得她一阵心痛难过。
  观察差不多后,扶荧准备离开。
  “你们是谁?谁准你们进来的?!”
  未等出门,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很快,那留着胡须的医阁老人就大步上前,神色肃穆而警惕地盯着两人。
  那双苍老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不住逡巡,似乎在思考他们的来路和目的。
  “你们不是月下城的人。”
  老大夫遮着面巾,目光如炬,一眼就区别出他们的不同。
  扶荧知道一时半会找不到办法,本来也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短暂顿了顿神后,便把自己的来历和目的都老实交代了。
  “我们并没有恶意,之所以隐瞒进城,为的也是救人,待我们找到办法,自会离开,还望老人家能够通融。”
  面前的老大夫未语,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扶荧也不着急,静静等他反应。
  这头的动静很快将其他人一同引来,他们簇拥着那白须老人,眼露不善之色。不多时,门外把守的十九也和同伴匆匆赶到扶荧身边。
  十九左右看了看,旋即走到众人面前,言之凿凿:“徐老,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扶荧,她是救过我们性命的恩人,这次前来,也定能救月下城,还望……大伙儿不要把他们赶出去。”
  半妖们显然将她的事迹大肆宣扬了一遍。
  老头恍然大悟,虽然没有了最开始的排挤,但依旧没有收起戒心。
  “行了,你们都散了吧。”他摆摆手,“我来看着他们。”
  众人三五散去,扶荧皱了皱眉,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你们随我来。”
  徐老轻飘飘瞪了他们一眼,率先上楼。
  扶荧和宁随渊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并肩跟上。
  第105章 105 “……这是别人的床。”……
  徐老走在前头, 等到了走廊最尽头,他在门口停步,示意两人进去。
  連片刻的犹豫都没有, 扶熒推开了那扇门。
  漆黑自敞开的缝隙一蔓而出, 伴随着死寂, 扶熒嗅到一股病气。她和宁随淵一前一后进门, 徐老则是忌惮着什么, 在外等候。
  厢间的床上躺着个少女。
  曾也是花容月貌, 如今被折磨的病骨支離,满脸溃烂,五官几乎要融作一起。
  扶熒看得一阵痛惜, 意识到她还清醒着后, 那抹痛惜又变为难以描述的滋味, 像是遗憾,又像是无奈。
  听到人来的动静, 女孩费力动了指尖。
  扶熒伸手握住了那只千疮百孔的手,她似乎是没有想到, 因为看不见,也不知是谁, 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试探——
  “阿姐?”
  扶荧半跪在床边,从女孩的情况来看,她應該就是第一个染病的了。她能看出女孩很疼, 身体时不时痉挛, 即便这样, 也没有喊上一句,只是期待地等“阿姐”和自己说话,因为这份期待, 好像那些折磨都可以忍受了。
  扶荧却是无法忍受。
  她顿了顿神,咬破指尖将血往她嘴边送。
  倏然,一只手紧紧握住,趁机阻止:“她的内脏几乎掏空了,便是你救她,也是无力回天。”
  诚然扶荧的血可以治病,治的也是里外尚且完好的。
  然而女孩的情况是他们所见过最严重的,看似好端端地躺在这儿,实则只剩下一具皱皱巴巴的皮囊了,之所以还能喘息,可能是灵药作祟;更多的因素是体内的疫不准备让她死,把她当成了宿主,好传染更多的人。
  扶荧像是没听到似的,固执挣开宁随淵的手,自顾自把血滴进她唇齿间。
  女孩渴了许久,突然有液体涌入,立马滚着喉头喝了起来,等那抹腥下去,奇異般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轻快,也不再疼了,除了眼睛看不见,一切都像是原先那样。
  “徐老找到解药了吗?”她的声音比先前清晰了许多,隐隐带着几分期盼。
  扶荧抿了抿唇,低低嗯了声。
  “找到就好,找到就t好……”她喃喃自语,“也不枉费我……”
  扶荧猛然意识到什么,看向她的眼神满是错愕和心痛。
  她本来还在奇怪,医阁的人为什么不给她一个痛快,就算怕染病,也能让护麟卫的人动手。所以……正因为是第一人,她自愿忍受这份煎熬;自愿……让自己成为他们凝药的样本?为了早日凝出解药,才甘愿饱受折磨,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扶荧说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难受。
  “找到了。”扶荧撒了个谎,“大家都会好的,你放心睡吧,以后都不用担心了。”
  她松了口气,“那……神女也会得救吗?”
  扶荧说:“会的。”
  女孩问:“明年还能看到花开吗?”
  扶荧还说:“……会的。”
  她没有继续说什么,静静闭上了眼睛。
  扶荧用隐青灯涤清她的魂魄,幽□□火影影绰绰,她一言不发,站在身后的宁随淵不禁将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他看到她眼里有泪。
  宁随淵思绪微动,又一次去看那个女孩——然而心里平寂,毫无波澜。
  再从房间出来,徐老已经猜测到什么,无奈叹息:“她是花灵宮伺候的小童,半个月前听到花塚異动,便跟着去看了看,回来就开始发热,接着四肢生疮,七窍流血,灵药虽然能保住她一口气,却阻止不了疾病扩散。”
  “我们也派人去过花塚一趟,回来的那些人都和她一样,都染了病;就連护麟卫都不敢贸然靠近;我们怀疑瘟疫正是从里头带出来的。”徐老说,“两位若真有那般胆量,不如就去花塚一趟。”
  扶荧微一斟酌:“花塚既然在神女宮中,我们又如何能进去?”
  “无妨。”徐老摆摆手,“你们为的是救人;我们为的也是救人,神女如今病重,你们要真有那个本事,别说花灵宮,月下城任你们周游。”
  徐老说罢就叫来了人,穿着和护麟卫不同的青色铠衣,看起来是宫中兵卫的打扮。徐老简单交代了一声,就让他領着扶荧二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