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乔黎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裙子,一边打量,一边问苏夜痕:“这是什么?”
  苏夜痕眉心微蹙:“你傻到连衣服都不认识了?”
  “……”
  “我意思是说,这哪里来的?还有……是你买来放桌上的?”
  他这人……会想到要给她买衣服?他有这么好心?而且这好端端的,给她买衣服干什么?
  苏夜痕自然看到了乔黎眼底的疑惑,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早上他前往流金宫的藏珍阁,本只是取些有用的法器,却不巧看到了这些置于柜中的上等鲛纱裙,这些衣裙原是出自河洛,乃是鲛纱中的上上品,价值连城,已被流金宫当作宝物珍藏了很多年。
  他当时也没多想就顺便拿了,等回到房间,才后知后觉地有些莫名。
  苏夜痕回忆着,只觉得自己大抵是……略有愧疚吧。
  毕竟这蠢货什么都不懂,连进入境界是乃灵修都一概不知……
  事已至此,他用些别的补偿她倒也没什么。
  乔黎半天没听见回答,抬起头看向苏夜痕。
  苏夜痕心绪复杂地别开眼:“还不是因为你丑到我了。”
  乔黎:“???”
  她不一直都这样么?况且她哪里丑了,顶多遮掩了原本的容颜,穿得土了点,可那也不至于丑吧?他什么时候连这个都要讲究……
  她没说什么,将手中的衣服重新放回了托盘内。
  苏夜痕余光瞥见她的动作,眉头蹙得更深:“这里没外人,你不试试?”
  闻此言,乔黎又是一愣:“试试?”
  苏夜痕很快便不耐烦地说:“那你扔了吧。”
  “……为什么要扔?”乔黎是真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这么漂亮的衣裙,就算不穿也该好好收着不是吗?
  她古怪地看了眼苏夜痕,总觉得他像是在送她礼物,但又非常不想承认,于是就表现得很矛盾?
  屋中静默须臾,乔黎又将那衣裙拿了起来,抚摸着那柔柔的衣料垂眸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产自河洛的上品鲛纱裙吧……我当然很喜欢。”
  说完,就拿起这叠衣裙,绕到了屏风后。
  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就从没有穿过什么漂亮衣裙,即便最初在沧澜那几日,为了保持低调,她也不敢穿过于招摇的衣服。
  之后逃亡的路上更不用说,穿着一身破烂,就差被人当成乞丐了。
  此时时间还尚早,自然不缺这点换衣服的时间,这么漂亮的衣裙,就算不穿出去,试上一试也不亏。
  苏夜痕冷着脸站在一旁,直到人拿着衣裙离开,他才稍微侧目。
  目光所及,是一片金框画云屏风,近乎半透的薄纱上绣着风洲之地的万里流云。
  要说屏风上本是一幅浩荡壮阔之景,却因那道暗影而显得朦胧暧昧起来。
  她身姿窈窕,手臂纤细,行动亦如她的性子一般柔缓,随便一个披衣垂首的动作,都是一幅精细描摹的美人剪影,帧帧摄人心魂,美得惊心动魄。
  这绝世之美人,美的从来都不单单是那张脸。
  苏夜痕怔忡地盯着那扇画云屏风,思绪渐渐飘远,不知不觉联想到了以前的许多画面。
  有河洛王宫时她与那几人对峙时的坚毅,也有他将她抱起时,她那灰头土脸的可怜,还有咏梅宫里,她那随遇而安的恬静。
  蹊跷的是,那些往日他根本不会去注意也浑然不在意的画面,竟在此刻逐渐清晰了起来。
  一幅幅生动的画面中,她总是这样矛盾,又愚蠢又清醒,又脆弱却又那么的坚韧。
  从前没太在意,而今回想,她在换容扮丑之前,的确是一个举世难寻的美人。
  “……”
  第123章 不舍
  乔黎换了衣服出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屏风是半透的。
  不过她倒没什么好在意的,毕竟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这人对她的态度一惯冷淡,哪怕孤男寡女同在一屋檐下,他也没有半点不轨居心。
  她一直觉得,他就像是个没有欲望的人,不吃饭也不睡觉,甚至不论是住破茅草屋,还是金瓦楼阁,都是随便往那一坐,似乎周围的任何环境都与他无甚关系。
  整个人完全超脱凡俗之外,如果不是因为面相太凶狠,乔黎都以为他是什么出世高人了。
  她顾自走到梳妆台的镜子前打量了几眼,然后转身问苏夜痕:“好看吗?”
  水蓝色的上品鲛制纱裙,穿在身上轻盈如流,袖摆拂动间,宛如画中之仙,和她当初在河洛穿的那身很像。
  苏夜痕本来还想着让她穿这身出门,但如今一见,这恐怕没法出门。
  人本就靠衣装,她倘若穿着这身出去,即便遮掩了容颜,也很难不引人注目。而这乃河洛之鲛纱,与她本身的气质完全相符,一旦落在个有见识的人眼里,连猜到她的身份都轻而易举。
  苏夜痕垂了眼睫:“换了吧。”
  乔黎:“……?”这鲛纱裙丝滑如流,穿法繁复,她辛辛苦苦穿半天,这人给个评价会死吗?
  喜欢衣服的女孩子都知道,换上漂亮衣裙都喜欢和人分享,最好是能得到两句品评。
  “不是你让我换的吗?你不说点什么……”乔黎试探道。
  苏夜痕:“脸太丑了,配不上。”
  乔黎:“……”她是有病才要多问这么一句自取其辱。
  换回原来的衣服直到出门走了三条街,乔黎也没再和苏夜痕说一话。
  苏夜痕则是玩味地盯了她一路,见她那微冷着脸想凶又不敢凶的模样,不时勾唇而笑。
  乔黎最后终于佛了,算了,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气他干什么。
  “你今天突然上街,是有什么事情吗?”走到一个分叉口,乔黎抬头道:“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应该需要去打听些消息。”
  苏夜痕这才敛了眉:“什么?”
  乔黎:“修炼门派啊,你忘了我上次说的,说是有个小门派名叫云什么洞,洞主曾是云泽仙府弟子,他那里招收水系弟子。”
  苏夜痕闻言一愣,原本挂着的笑落了些下来:“你还要打听?”
  乔黎想了一下,坦然点头:“嗯。”
  其实这几天,她打坐的间隙也想了很多,苏夜痕即便是真有些喜欢她那又怎么样呢。
  她即便能因此而开心,甚至因此而安心,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别人喜不喜欢她主动权在别人,他今天可能喜欢她,护她一时,那万一等哪天他不喜欢了呢?是不是就将她弃如敝履,或者拱手让人?
  如果说之前她曾还抱有那么一丝侥幸,期待这个男人能给她想要的,但在看见阎凛,想起那些原书剧情之后,她就知道,她不能任由自己沦落……
  她穿的可不是什么女配炮灰,而是虐文女主本尊,谁知道她任自己这样泥足深陷,会不会成为另一版本的受虐主角……
  爱一个人的前提从来都是自由平等,如果自己本身受制于人,那也根本谈不上什么爱,就像阎凛后来也对原女主动了感情,也对她百般怜惜,但那能叫爱吗?
  况且,她现在也分辨不太清,她为之深陷的这段感情,究竟是真的爱恋,还仅仅只是困境中的依赖。
  如果她和他同样强大,如果她站在和他比世并肩的位置,他是不是就没有光环了呢?
  乔黎觉得,她至少得让自己离开一段时间,看分明再说,即便……她有再多的不舍与不愿。
  苏夜痕本以为她那天的话是气话,根本没想到她还会再提及:“那些破烂地方你也想去?”
  乔黎轻轻挑眉:“那不然……我还能随你回荒洲不成?”
  这人很多问题不屑回答,但是陆隐就不一样了,有问必答,还毕恭毕敬的那种,所以她才从陆隐那里得知,他大概过不了几日就需要回荒洲。
  他的灵丹无法在别的地方凝合,只能回荒洲借天雷之力。
  苏夜痕顿时无言以对。
  是了,荒洲那地方于她而言,恐怕才是真正的破烂之地。
  本来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她前往小门派修炼,他回紫云谷养伤,他既省了麻烦,她也乐得自在……
  可为什么,这样合情合理甚至还有益于他的事情,他会感到不悦呢?
  那感觉很奇怪,像是有根无形的线牵扯着他,牵得他心神难宁。
  乔黎垂了眼睫,倒是很平静地说出了这番话:“去荒洲往东,前往那个修炼门派往北,并不同路,等你要离开这里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苏夜痕听着这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心莫名往下一沉。
  他这么多年,要说没有哪一件事不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他不会被无关之事牵绊,对这世间亦淡漠得没有感情,甚至是百无聊赖的厌倦。
  此刻这不断涌上心头,与理智利益完全相悖的情况,他几乎从未遇到过。
  他没有回答乔黎的话,而是竭力扼下这心头乱绪,回头看了眼陆隐和魏虎,那二人迅速走上前:“主上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