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回到书桌后面,坐下。
  低眸摩挲着指尖随手带出来的银色戒指,数着指针在胡桃木表盘上‘滴答滴答’走过的声音,将胸腔里怦怦颤晃的心跳默默平复……
  “在看到你踏进屋内的瞬间,我就知道你不是沈榭……”
  “曾经,我去看过沈榭跟闻亦逍,觉得他们是支撑这个世界的主角,如果你在这个世界里重生,应该会跟他们有关。可惜,当时的沈榭只是沈榭,一切只是我的妄想。”
  “后来,我便去满世界找别的消息了……”
  “在医院病房再次见到‘沈榭’时候,仅一眼,我知道,我找到你了。”
  “跟保镖道谢的声调,抬脚踏进来的声音,甚至望过来的眸光神色……一厘一毫,都跟我记忆深处早已褪色的画面格外贴合。”
  “我在这里受骗太多次,想要找到更多你就是‘你’的证据,所以不停歇的试探。每试探成功一次,我的心跳声就更清晰一瞬......”
  “那枚戒指,是从家里书房抽屉带出来的。”
  “沈榭没有几个代言,也不喜欢穿金戴银。仅有的饰品也是剧组拍戏提供的,杀青离组就还回去,怎么可能认不住自己的戒指……”
  “所以,在你接下那枚戒指时候,我就恨不得攥紧你的腕骨拽进怀里,囚禁身边,就此再也不要放开。”
  瞿衍之敛眸望着指间捞着的藕花银锁,酸涩轻笑。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有那样大的毅力,一步一步,忍到沈桥对他慢慢动心。
  他怕吓到他,更怕他拒绝自己,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缓慢。
  度日如年,如履薄冰。
  唯恐,哪一瞬走得着急了,让他的沈桥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戒指阮白曾戴过,被扫街的摄影师拍到。后来他踏入娱乐圈,他公司买下商用版权,做成了宣传海报。”
  “那晚你从家里搬走后,我找人去查了这枚戒指,才知道了这些……”
  “……”
  “沈桥,我没有认错人……”
  “我在这里,等了你十二年……”
  沈桥泛红的视线框里颤晃景物影影绰绰,瞿衍之修长如玉的背影,在那层水雾里也变得模糊迷离。
  氤氲水雾从浓到散,眼前仿佛被水洗过重新变得清晰。
  沈桥垂在身侧的指骨捏紧手里东西,漆长睫毛似乎被蒸腾水雾熏湿,湿黏黏地打绺,一簇一簇乌漆漆垂掩下来,遮得他眸底一片晦暗难明。
  “还有别的吗?”他问。
  瞿衍之指尖颤了颤,“对不起。”
  沈桥声音开始打颤,“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你到这里后有没有受人欺负,有没有……”
  他喉咙发涩,呼吸困难说不下去了。
  “没有。”
  瞿衍之心底冻僵的湖面缓缓碎裂出一道缝隙,他轻轻抬起唇角,勾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我过得很好,不用担……”
  沈桥再也控制不住地抓起一沓病历狠狠砸过去。
  “那这是什么?”
  无数纸页在半空散开,像雪花片一样纷纷洒洒,弥散在整间屋子及两人脚下。
  瞿衍之低头,看得自己在神经病院的诊断信息。
  修长指端颤了颤,没有说话。
  “国外的那家究竟是疗养院,还是神经病院?”
  沈桥努力压平声线问。
  瞿衍之无法回答。
  “在骗我,还在骗我......”
  沈桥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崩溃,刻意挺直的单薄脊背忍不住地轻轻颤栗,终是撑不住骤然躬身支撑不住般身子晃了晃,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戾声低道:“为什么隐瞒?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被人在神经病院里关了整整七年?!瞿衍之……傅疏!你总是这样,你明知道我会觉得心疼,你、你……”
  眼泪大滴大滴砸落下来,沈桥胸肺缺氧,哽咽得断气说不出话来。
  瞿衍之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透白易碎的琉璃瓷面。
  他握着镂刻细致长命锁的指骨缓缓蜷起,攥紧,心底酸涩刺疼跟丝缕欢喜,揉杂在一起。
  声音轻轻缓缓的,仿佛虚无缥缈一拂即散的丝缕雾气,“我不觉得苦,我只是怕再也找不到你。”
  “嘭——”
  沈桥扑过去将人猛地推撞在身后桌棱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他攥着瞿衍之衣襟,避开他受伤右手撞上去,恶狠狠堵住他的嘴!
  瞿衍之唇壁被那人齿尖磕破,丝丝猩甜顺着津液搅散在唇腔里。
  他握着身上人腰肢的指骨紧了紧。
  后腰撞在桌棱上很疼,更疼的却是眼前人从紧闭的密蹙睫毛尾端溢出来的泪珠,晶莹剔透地悬在那里,随着唇上发狠地碾转亲吻,摇摇坠落。
  ——啪嗒。
  泪珠滴落在他手背,四散碎成千片万片。
  那灼烫的清透澈水痕仿佛炭火,灼在他手背,烫在他心上,让他整个人都从里到外骤然灼烧起来。
  捏着手下劲瘦腰侧的修长指骨,不住收紧再收紧。直到将人扣着腰紧紧拥进了怀里,密不透风,牢牢攥着,才觉得晃晃荡荡漂浮已久的心脏,终于安定下来……
  “呜……”
  沈桥挂在瞿衍之身上,眼前葳蕤窗影隔着迷离水雾被颠撞得一晃一晃。
  他想求瞿衍之慢一点轻一点,湿漉漉泛红咬紧的唇瓣松开,却难以抑制地泻出一丝低泣呻吟,“傅…傅疏……”
  “沈桥。”
  瞿衍之眸底欲望浓稠,低头轻吻落在他蕴藏着湿黏潮红的漂亮眼尾,“我爱你。”
  “呃!”
  沈桥迷离薄红的眼尾溢出一簇眼泪,漆长睫毛被水雾打湿,一簇一簇黏在一起,漆长颤晃,像颤颤振翅欲飞的脆弱蝴蝶骨翼。
  他浑身瘫软意识迷离,湿红嘴唇被吮地又红又肿,湿漉漉的,分外招人。
  他张开嘴想要呼吸,却被拖着腰拽上来亲吻,“唔嗬……”
  掐在腰间的手指很稳,像铜浇铁铸般难以撼动。
  沈桥在交缠呼吸间掀了掀汗湿睫毛,晕厥过去前,只记得顺着尾椎骨悚然窜起的极致快感,跟泪眼婆娑的模糊视线框里颤颤摇曳的绿窗光景。
  第70章
  绿昼情浓, 沈桥睡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好觉。
  安安稳稳的,什么梦也没做,但却非常安心仿佛就连神经末梢及头发丝都得到了彻底放松。睡意沉沉, 他仿佛被包裹在一团柔软棉花般的云团里, 外界的风雨飘摇纷纷扰扰从此都在与他无关。
  下午, 沈桥睡梦里被一阵粥香馋醒。
  瞿衍之早上煮的面条被他搁在餐桌上早放冷坨掉,当时没胃口,只顾着生气。
  折腾完睡醒才发现,筋疲力竭饿得胃里难受。
  “起来吃点东西。”
  瞿衍之弯腰压下来, 隔着疲倦得撑不开的厚密睫毛摸了摸他眼睛,“煮了你喜欢的海鲜粥,填饱肚子, 再吃次药。”
  他跟沈桥年少相识, 曾经打着补课的幌子同在一间屋子里住了两年,最是知道沈桥外表看着温和大气,实则脾气执拗, 性子里藏着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娇气。
  打针怕疼,吃药怕苦, 跟个小孩似得。
  俩人第一次在瞿衍之办公室情难自禁后, 他就昏昏沉沉发起了高烧。
  瞿衍之盯着他吃了两顿药, 后来他塞着药板, 面不改色溜回家了。
  那时俩人多关系还不稳定, 瞿衍之鞭长莫及,也怕管得严了激起他的逆反心理,便只是电话里口头叮嘱了遍让他记得吃药。
  至于最后吃没吃,瞿衍之不用问都知道是什么结果。
  不过现在,他在沈桥面前已经再也没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卸下心头重担, 轻松了许多,监督他吃药起来也顺手了许多。
  伸手探进被窝里,将人裹着毯子捞出来。
  瞿衍之给他背后塞了个蓬柔软胀的枕头,捏着汤匙,一圈一圈沿碗边拨着温粥喂他,“还有点烧,再吃两顿药,应该会降下去一些。”
  沈桥赤身裸体裹着毯子靠坐床头,挑起烫红眼睫斜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干脆搞死我算了,省得浪费那两顿药。”
  他眼睫细长,尾端带着点儿烫红湿意,乌泱泱眼珠子却清澈得像水洗过似得。
  带着病气,跟周身残留的情欲气息,眸波飞横过来,格外撩人。仔细一看,却又病怏怏的可怜。
  瞿衍之摁下心底被撩拨得不稳的色欲之心,眉疏目朗,如端方君子般,执着汤匙喂到他嘴边,“一顿饱还是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的。”
  沈桥愕然。
  然后趁着他忡怔唇瓣微张,瞿衍之面不改色将温粥塞进了他嘴里。
  温香粥味在唇齿间弥散开,沈桥怔怔搅了搅,咽了。
  看着瞿衍之端方正直的君子做派,直觉得刚那句话,跟他臆想出来的似得。
  瞿衍之……瞿衍之……
  不对,是傅疏。傅疏应该说不出这种话才对,他不是老端的跟那高悬明月似得吗?清冷孤高,不染纤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