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裴郅一看信上的字,将信接过,“这事不要同旁人说起。”
  老汉“诶诶”地应着,告退出去。
  他一走,裴郅就把门关上。
  隔绝了光线的室内,猛地变暗,暗暗幽幽笼罩着在人的周围,似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浮动。再是出尘不凡的面容,也在这幽暗中蒙上阴晦之色。
  裴郅用匕首将信封割开,确认无毒后再把里面的纸取出来,只看了一眼,那阴晦之色便层层堆聚,似黑云压城。
  信上写着:尊夫人所图,非君之官运,而是寿元。
  第63章 裴大哥,我在家里等你。……
  *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亮起火光。
  火光映在他的瞳仁中,跳跃着欢呼着,然后慢慢地熄灭。将那信一点点地吞噬,最后化成灰烬,与他眸底的幽暗一同沉没在深淵。
  他打开门时,天光涌了进来,照进他的眼睛里,却照不进那深处的暗淵。
  过二堂,大堂,再到前院,那镇守的獬豸铜像与明公正气的匾额送他出大理寺。他身上的官服森严沉重,昭示着执法的公正。
  顧荃半掀着车帘,看着他朝自己走来。那步履的坚定,气质的凛然,神情的淡漠,以及五官的俊美,完美地综合在一起,讓人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好看。
  单是冲着这副皮囊,顧荃觉得自己半点也不吃亏。
  离得再近些,两人的眼神交缠在一起,似昨晚的旖旎。目光微动之时,仿佛在是回味那唇齿相依的滋味,以及那交颈而卧的亲近。
  他到了跟前,却没有上馬车,而是向顧荃伸手,“要不要尝尝大理寺门前的昭雪面?”
  所谓昭雪面,其实就是清湯素面,清透的湯底,上等的白面,洒着碧绿的葱花,清清白白地冒着热气。
  天下有冤屈者,无不盼望昭雪,这碗面倒是應景。
  面摊的老汉恭恭敬敬将面端来后,道:“裴大人,裴夫人,若是咸了淡了,知会一声,小人给你们加汤加盐。”
  裴郅点头,示意他去忙。
  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太自然,好像一条腿有点跛,手上的工夫倒是还算利索。
  一棚一案一锅三桌,这面棚子不大,从过往行人的数量来看,生意應该也不是太好。有趣的是,客人吃着面,那趴在一旁的狗子却在吃肉。
  顧荃打量一番后,弯着眉眼,道:“这面摊子能开在你们大理寺,想必味道應是极好。”
  她一挑面,才吃了一口,便想收回说出去的话。
  面是好面,汤是好汤,就是太咸了。
  而裴郅却仿佛吃不出来,如常地吃着。
  “二十五年前,城西有一家六口被杀,唯有家里的男人侥幸活命。最后凶手落网,却是被那家人收留的流民。据流民供述,他家乡受灾,妻子病亡,儿女饿死的饿死,被卖的被卖。他见那一家六口日日有肉有面,和美安乐,觉得十分碍眼,便起了杀心。”
  顾荃初时还有些莫名,尔后明白过来,下意识看向那老汉。
  老汉不停地给狗子喂肉,满眼的慈祥,“这肉啊,喂了狗也不能给人,不能给人。”
  “男人伤了脾脏,腿也断了,干不了重活,一心寻死。当时审案的大理寺寺卿可怜他,便讓他在大理寺门前支了个面摊糊口。我师父说世间惨案冤案,或是蓄谋已久,或是临时起意,究其根源皆有迹可循。”
  裴郅说完,继续吃面。
  爱也好,恨也罢,终究没有无缘无故。
  那藏在暗处的人心思诡谲自是不用说,但所说之事都有几分可信。这玉人儿纵使要的不是他的寿元,或许也与此有关。
  “你师父是谁?”顾荃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问:“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师父就是前大理寺寺卿馮怀信。”
  姓馮的官员朝中也有,但顾荃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什么,“二十前年死在艽关道的冯御史是他什么人?”
  “是他的独子。”
  裴郅望向身后的大理寺,神色间隐有一丝波动,“当年陛下登基不过五年,海内并不太平,尤其是西南一带。小冯大人年轻有为,正直果敢,实乃巡西最好的人选。而举荐他的人,是我父亲。”
  顾荃驚讶着,很快理清其中的厉害关系。
  “你当年入大理寺,是想查你师父?”
  裴郅对她的聪慧丝毫不意外,点头道:“这是其中原因之一。”
  一是查人,二是查明真相。
  她不知该说什么,因为无论是冯家的案子,还是裴家的案子,时至今日都没有被破,而做为与这两桩大案都有瓜葛的人,他想必心里比谁都要难受,比谁都要着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再心机深沉的恶人,终会有露出馬脚的那一天,你肯定会查明真相,还已故之人一个公道真相。”
  好比那藏头露尾害她的人,迟早有一天,她会把那人找出来。
  面实在是有点咸,她却硬是吃完了。
  那老汉见他们碗已空,笑眯了眼。
  午后的太阳如火,烈日当空大放异彩,宣扬着热情与温暖,看尽世人的生老病死,或是悲欢离合。
  两人在馬车前告别,裴郅将她严实地挡着,避免旁人有意无意的好奇。
  她娇声软语地说自己等会去看鋪子,鲁昌公主跟她说的几处鋪子之一,离得不算遠。
  “我看完鋪子就回去,你也早点回家。”
  这是叮嘱,也是期盼。
  她有自己的算盘,也有自己迫不及待的心思,等到馬车开动后,还不忘掀开帘子勾人,“裴大哥,我在家里等你。”
  马车遠去,她看不清裴郅的臉,自然也看不清裴郅眼底的暗色翻涌,如潜龙欲出深渊,也似明月隐入云层。
  *
  鲁昌公主的这处鋪子地段极好,从铺面看不算大,但胜在布局合理。且左右两邊都有酒楼,若是用来卖饮子,应该十分合适。
  她站在路邊上,观察着来往行人,估量着如果将生意开在这里,大抵的流量会有多少。
  为怕引人注意,她戴着帷帽,隔着一层别人看不真切的纱,她可以放心大胆地盯着所有过路的人看。
  富商百姓,公子小姐,老妪孩童,还真是人间万般面孔。
  孩童一出门,大多是欢喜的,撒着欢儿的跑着,往前挤着,完全不管身后大人的喝斥声。他们转着绕着,从这家铺子出,再进那家铺子。
  也不知谁家的孩子,竟然绕着顾荃和黃粱跑,像是为了躲什么人,躲在顾荃身后的同时,紧紧揪着她的衣裙不放。
  黃粱将人拉开,道:“你躲到我身后来。”
  那孩子闻言,却产甩开黃粱的手,一下子跑远。
  “难道奴婢长的很吓人?”黃粱摸着自己的臉,有些郁闷。低头一看自家姑娘的裙摆,没好气地道:“什么孩子?也不知先前玩了什么,竟然把姑娘的裙子都弄脏了。”
  顾荃将裙摆一提,看到那块污渍,像是糊了一坨糖浆,还有一股子花香味。
  她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对黄粱道:“把匕首递给我!”
  黄粱不明所以,从袖子里将匕首取出来,递到她手上。她提着那被糊了污渍的地方,匕首一划割下来,立马扔出去老远。
  这时一只陶罐从旁边铺子的二楼掉下来,破碎的当口飞出来一群马蜂,如蚂蟥见血般围着那块糊着糖浆的布。
  行人尖叫着,避得老远。
  铺子里的人应是听到动静,一时跑出来好些人。
  黄粱倒吸一口凉气,刚准备冲出去就被顾荃给拉住了,“别追了,人早就跑出来了,小心有诈。”
  万一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这一追反而中计。
  “姑娘,是不是那个人……”
  话还没有说话,只见一匹发狂的马横冲直撞着,一时驚呼声四起。
  如果此时有人正驚慌失措地躲避着追着自己跑的马蜂,极大可能被马给撞上,必定非死即重伤。这一出出,一环环,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黄粱拉着她,躲进铺子里,惊魂未定地道:“姑娘,肯定是那个人!”
  顾荃当然知道,除了那个人想害她的人,不可能会有别人。如此张狂地想置她于死地,可见有多等不急。
  那马发疯似的乱跑,有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下子跃到马上,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马给制服。
  “是关大人!”有人惊呼。
  关云風将马制服后,看到了铺子里面的黄粱,自然也认出了戴着帷帽的顾荃,主动上前来打招呼。
  礼尚往来,顾荃与他见了礼。
  “多亏关大人,否则那马怕是会伤到人。”
  关云風皱着眉,“这马不会无缘无故发狂,定然是受了惊吓。”
  顾荃觉得挺巧的,他们两次见面都与发疯的马有关,且也有蜂有关。上一次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一次应该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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