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帐内诸人心思各异。
  那一场爆发得太突然,没有人能挽救,援军将领担心将一切上报回都城会引得两宫太后勃然大怒,自己承担不了后果。而如今初与伪陈军队交战,就遇到诡异的蛊兵,这些人更不是不敢第一个出来领了这支大军的统帅权,更是无法打包票能打出一个漂亮胜仗。
  再说了,他们内部虽然不是铁板一块,但现在自己跳出来,想越到战友前头去,多少还是有些引人不快。
  恰好,这位天子特使不是别人,是高太后的亲妹妹,有什么事她担着!反正,高太后也不至于痛下杀手吧!倒不如自己也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拱特使而保小命,面上哄哄她,到时候再让她到太后面前求情,可比自己说话管用多了!
  至于姚震嘛……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可是做统军之帅,她还不够格。
  所以,援军的几位高级将领眉来眼去,决定“明哲保身”,都不准备主动争这个主帅之位,恰好又对上了高玚的以退为进,他们自然是一口一个“少年豪杰”“天子特使”“大局为上”之类的,反正在圣旨下来之前,先把高玚拿这个烫手山芋拿了。
  正是一番激烈的“三请三让”在大帐内上演之时,巫济一行人靠近了扎寨的营地。
  守柔勒马而立,略一思量,回过身对着众人道:“我们没有出入凭证,无人引荐,更是悄无声息摸到大营所在,若是硬闯,只怕要被误做敌探,节外生枝啊。”
  “哎!都到这时候了硬闯也没办法了,我先对个‘暗号’,如果没人出来接引,那我们只能硬闯了!”
  巫济说着,掏出了金铃,山林之中,一阵清亮而富有穿透力的铃声向大营传去。
  第96章 并辔笑天涯
  “啪”的一声嗡响,高玚坐上帅椅,怕了拍桌面,大有一锤定音之势,目光逐一扫过眼前的诸位将领,开口道:“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怪兵的问题,我亲自去审问!”
  高玚是在战场上最先察觉到古怪的人,直觉到背后存在更大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未必能摊开在众人面前讲明,所以,她打算亲自去审问那些弃暗投明的伪陈兵卒。
  关押伪陈兵卒的地方离中军帅帐有些距离,姚震护送着她前往。
  路上,姚震魂不守舍,心中藏事,江湖上关于灵溪谷的传闻只怕是确有其事,传说有强悍不畏死的死士强攻灵溪谷,差点将名扬武林的拂云门派所在地攻破……但那时庐州正处于危急存亡之秋,她根本就没有半点功夫把这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夜里极是安静,唯有营内甲士的巡逻步伐声与三脚火盆中时不时爆出的木柴燃烧噼啪声,恍惚之间,她听到了撤退之时那如同从九天之上降下的铃声,还是那般能抚慰人心,叫人平静。
  她当机立断地拦住高玚的去路,脱口而出:“等等!好像是我方才和你提及的铃声……我去看看。”
  她这一说完,高玚心里也有些底,能出现在战场上并且助姚震一臂之力的,想来不是什么庸人,虽然摸不清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现在手上能掌握的线索是越多越好。不如等着姚震回来,梳理一下信息,再去诈一诈那些降兵好了。
  姚震三步并作两步,还没走到大营外的拒马处,就听到一阵喧哗,守卫严阵以待,大喊:“来者何人!”
  她抬头,只见星夜下一人白衣飘飘,腾空踏云,越过一众卫兵,字字句句从风中传来:“得罪了,实有要事相告,这大营我非闯不可了!”
  姚震见械斗一触即发,正准备前去制止。
  来人翩翩落地,抱拳致歉:“情非得已,擅闯大营,万望见谅!我乃拂云门下司徒鸢,前些时日我灵溪谷曾遭蛊人袭击,今日我与同伴再一次发现了蛊人的踪迹,便是那些追击大军的兵卒。我们料理完毕后急切地希望与你们取得联系,此事关乎生死,所以采取了无礼之策,请不要怪罪!”
  姚震一听,竟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灵溪谷拂云一派的门下高徒,便匆忙走上前迎接,但她留了个心眼,一瞥对方,对方手持长笛,而腰间并未见悬挂金铃,便问:“敢问当时摇铃助我撤退的可是阁下?”
  司徒鸢摇头:“并非,是我的伙伴巫济,只是她轻功平平,所以由我出面,希望能得到将军的信任,我的伙伴们正在不远处等候我的消息。”
  在不久之前,她们决定强闯,巫济若是强闯,按她的武功水平,只怕要吃点亏;守柔与司徒鸢武技轻功都是数一数二的,对战十来个兵丁也堪称轻松,但二人一商量,蛊人之事,还是灵溪谷出身的司徒鸢出面比较容易取得对方的信任,毕竟,现在不是“不打不相识”的时机。
  姚震点头,放下些许戒备,忖道这帮人武功高强,若是有歹意早可以在退兵之时动手,何必自己走入这戒备森严的大营中,做瓮中之鳖呢?还是速速从她们口中获得蛊人的消息吧。
  她一扬手,示意应军守卫放行。司徒鸢得到她的首肯,扬起长笛,悠扬婉转的笛音飞出营地,而不远处一阵宛如钟磬之音的清扬铃声悠悠传来以作回应,不久后,十数匹骏马飞奔而来,越过拒马,鱼贯而入。
  当先跳下马背的就是一路振铃的巫济,她依旧是发挥着自来熟的热情,大大方方地拍了拍姚震的肩膀:“嗨!”说着将金铃举起,告诉姚震,她就是战场上出言让大军撤退之人。
  “叫我巫济就好,废话不多说,我们是来打探那些蛊人出处的。本来我们已经摧毁了母蛊,那些蛊虫没有力量来源,蹦跶不了太久,但它们却死灰复燃,我推测有人用了歹毒的法子,以活人鲜血源源不断刺激蛊虫,延长它们的寿命。”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暗藏蛊人的老巢,尽快捣毁,否则会有更多因此丧命的无辜人!”
  姚震亲眼目睹了战场上的诡异局面,一一都与巫济的所言对上,疑虑被打消,当即做了决定,开口道:“你们所说的蛊人就是伪陈军队中的怪兵,最开始伪陈军队中混入这些怪物,怪物在沙场上受鲜血刺激失去控制,不分敌我,伪陈军队中的人受到了惊吓,活口都投降了我军,我们也正好打算审问这些降兵,你们与我一同前往。”
  战俘营内。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得知有大人前来,求饶声在战俘营内此起彼伏,这些伪陈兵卒早早投了敌营,结果战局出乎意料,他们为保小命,又降归了故国,可是叛逃早就是既定事实,应国真要追究,他们项上人头可就要通通落地,这时候自然是忙不迭地跪地求饶。
  “都闭嘴!”姚震横眉冷对,没好气地呵斥了这群人,挥戈同胞、助纣为虐之时耀武扬威,现在低三下四,真是叫人鄙弃。
  这群人听闻一声威吓,不敢造次,低下头,偷偷打量起眼前来的大人物。
  来的一行人人数不算多,称不上兴师动众,只有高玚、姚震、巫济、守柔、司徒鸢和护卫。
  巫济开门见山:“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她在姚震引荐给高玚之后,已经简要地向高玚陈述了事件的严肃性,高玚和姚震考虑到她对蛊人的了解,就将这一次审问的主导权让渡给了她。
  “那些蛊兵藏在何处?又是如何加入到你们的队伍中的?”
  那为首的百夫长抬头,细细地打量她,见她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加上衣着普通,姿态随意,料想是个山野村姑,便不以为然,更觉得可笑,应国竟然就派了这个小娃娃来审问自己?也怪不得内部出现大乱子,乱臣贼子蜂拥而起,建立国中之国了。
  百夫长胡思乱想着,巫济看他神色不对,只不过低着头,难以确认,她催促道:“喂!说话啊!”
  说着,灵从她的胳膊上溜下来,接近降将。
  百夫长见到这外表奇异的黑色,想起来这就是战场上降伏了怪兵的巨蛇,态度大变,心生恐惧,不敢轻视。
  “说,我说……我知道的,都说……”
  ——
  初晨之时,昏暗的天空渐渐有了明朗的趋势,悬挂其上的几颗伶仃星子更为黯淡,慢慢地隐没于逐渐明亮的天幕之中,这时,眼前的一切依旧都深眠于酣然的梦中,小镇在沉睡,溪流在沉睡,田园在沉睡,山林在沉睡……
  连夜狂奔百余里至此的巫济一行人却强打着精神。
  据投降的百夫长交代,补增的兵力疑似来自于眼前的小镇,但他并不能十分确定,因为偷袭的军令来得太匆忙,且他职权并不高,对于上层将领的安排只有服从,并没有什么机会能问清楚来龙去脉。
  上层将领全都身死于那场偷袭之中,难以验证百夫长所言,但是容不得她们再迟疑,半信半疑的巫济一行人踏上了求证之路,但愿没有白跑一趟。
  她们的计划是这样的,由巫济一行人先来此地探查,如果需要支援,则放出信号,与大军共同捣毁这个窝点。
  众人在山林内安置好了马匹,做了简单的修整,趁着红日还未从地平线上升起之前,潜入村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