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要是没有半分限制,可以彻底突破旧局,那就最好不过了。
  “不如先小试牛刀,从每一个玩家都要完成的黄家镇任务开始?”
  打开地图看的时候,吕婵看到了不远处的黄家镇,熟悉的名字唤起了她升级时候的回忆。
  在那里,游戏给了所有玩家一个能成为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大侠的机会。
  吕婵还有一个考虑,她并不知道这个江湖里有没有别的玩家穿越进来,如果有,又是否会对原剧情产生影响?刚好可以先去黄家镇探一探。
  楚朝华听完倒没察觉吕婵陷入沉思之中,她听闻吕婵口中的“我们”二字,心道吕婵倒是很会套近乎啊,不过她也没有说错,现在这“外挂”驱也驱不走,她们已经是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总之,转个弯去黄家镇也不碍事,先去看看情况也好。
  “好,今天先在前面的客栈休息,明日就去黄家镇。”楚朝华回应道。
  吕婵瞄了一眼系统上的日期,农历二月十三,明天就是二月十四,穿越时间竟然正正好和黄家镇的剧情节点密切吻合。
  一切仿佛命中注定。
  第3章 平湖起波澜
  翌日,吕婵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时,作息无比规律的楚朝华已经练功完毕,用完早饭,起身前往黄家镇了。
  听到吕婵打了个哈欠,楚朝华知道新伙伴醒了,便笑道:“我以为你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的。”
  吕婵听完,微微一愣,随后一笑:“鬼是肯定不会困的,我虽然不用吃饭不会饿但需要休息,可能我是真的没有死透吧。”
  也许和楚朝华一起做完那些成就,吕婵就真的能回去了。当务之急,先把楚朝华的命保住,成就的事以后再说。
  吕婵抬眼看了一眼系统上的时间,一惊,居然九点半了,她也太能睡了吧!
  一想到今天即将在黄家镇上演的一切,她一激灵,见地图上楚朝华正往黄家镇去。
  吕婵估算了一下路程和时间,幸好还赶得上。
  在楚朝华策马奔驰的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吕婵开始发挥她的外挂作用,简单地介绍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黄家镇是在两山之间的河谷地带建起的村落,极为闭塞。那是一个闭塞到连王法管不到的地方,于是那里的黄氏宗族长老成为了当地说一不二的人物。”
  “那里唯一可以用作耕地的只有狭长的河谷一带,可村里人多地少,村民就因为争夺河谷耕地而产生了内部争斗,长老们的话渐渐不管用了。”
  “后来山神降临,惩罚了内斗的村民,村民们害怕山神继续施法,便在长老的主持下举行了祭祀,将挑起内斗家的女儿‘嫁’给山神,祈求山神的宽恕。嫁女之后,山神果然息了怒,并且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于是,山神娶亲便成为了黄家镇每年例行的盛大仪式。”
  明晃晃的讽刺从吕婵的言谈之间流露,楚朝华听得出来,这背后绝不是她三言两句说的这么简单。
  偏偏在长老们说话不管用的时候出现了山神?恰好长老们又想出了能让山神息怒的好法子?
  游戏里,这个破除封建迷信主旨的故事表面之下,埋藏着一群人为了一己私利而草菅人命的真相。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山神。”
  这个来得像及时雨一样的山神本就是人为捏造的。
  “是那些宗族长老为了防止自家的地被分走,防止自己的话没人听信服从,所以利用神怪,狐假虎威,再杀人立威,巩固他们对村民的统治。”
  “而光是口头上恫吓又怎么比得上真的逼对方割下一块肉、祭出一个活人要来得有用?”
  服从,献出女儿,保留田地。宗族长老们赢得权威。
  拒绝,背井离乡,保住女儿,放弃田地。宗族长老们除了切下边边角角自己留用,还能以剩下的田地为诱饵,让想得到田的人自愿献出女儿。
  无论如何,权威和利益都被长老们紧握手中。
  楚朝华一脸沉肃,眉峰间隐隐约约凝出一道杀意,她只问:“在你那个江湖里,侠客只是救了那个即将被献祭的女儿?”
  吕婵瞬间读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她肯定地回答道:“是。”
  过去的那些年里,没有得到侠客相救的女儿们下场如何?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吕婵不说,楚朝华不问。
  谁将为此付出代价?
  “人心果然比鬼神可怕。你提议前往黄家镇,是因为心中愤恨难消吧?”
  被楚朝华一语道破的吕婵直言不讳:“不错,我是有私心的。而当我发现日期正好对上,我相信,姥天也等待着我们去终结这一切。”
  河伯娶妻的故事纵然变化出千般模样,但唯一不变的是对祭品的“偏爱”和选择。
  都该结束了。
  她们默契地抬头望向高而远的天际,今日天气并不好,寒冬的层层阴云遮蔽了日光,冷风时不时突袭路旁萧索的树木,勉勉强强挂在树枝上的叶片发出厌烦和不满的叫喊,阴沉又恐怖。
  而驰骋不息的马蹄声成为了此间天地里唯一充满生机与力量的声响。
  ——
  “整个黄家镇的人都是黄名。”
  一路奔驰,她们顺利到了镇子外,吕婵扫了一眼镇子后便对楚朝华道,并且简要解释了游戏中名字颜色背后的含义。
  红名人物或者怪物会主动攻击主角。
  黄名,不会主动攻击主角,但可被主角攻击,且在被攻击后,黄名会变红名攻击主角。
  绿名,不会主动攻击主角,也无法被主角攻击,是友好目标。
  在错综复杂的实际情况中,各种颜色存在相互转换的可能。
  楚朝华听完点点头,将骏马栓在镇外的树林中,施展门派轻功“鹰扬万里”,静悄悄地从深黑的屋檐上向最热闹的地方飞去。
  目的地是黄氏祠堂,镇内举行仪式的地方。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冬天天本就黑得早,加上今日浓云遮蔽,日光被云层削弱,这天已经暗得像黑夜一般了,哪怕是此刻欢庆的鼓乐齐鸣,也难掩此地的阴暗与诡异。
  楚朝华藏身于祠堂的飞檐之间,而吕婵通过系统操作,调整镜头远近观察着正在进行的献祭仪式。
  黄家镇并不富裕,但金钱的不足却无法限制宗族长老们将象征着血脉传承和权力荣誉的祠堂打造得像宫殿一般。
  祠堂正厅前的广场上,站着二十个头戴发冠、衣着得体的老男人,他们一个个须发皆白、面容严肃,无一例外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之气。
  在为首的老族长发言之后,一个男人手牵着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走到了场地中央。
  这是一个为了获得田地而卖女求荣的父亲和他上供的祭品。
  在乌压压的一群身着黑衣的男人之中,女童身上的红嫁衣格外刺目。
  给祭祀披上嫁娶的外衣,男人们无意中泄露了婚姻的真实含义。嫁娶即为献祭,吕婵眼里正上演着一出以行动做精准注脚的释义阐明。
  再年幼的女儿也要身着鲜红的嫁衣,化着不符合年龄特质的艳丽妆容,戴着蕴含着花开富贵和多子多福寓意的百花石榴冠。
  祭品越无辜,则越“纯洁”。
  祭品更是不能有自我的,越好越小,越蒙昧越好,只要能饱腹即可。
  而对小女孩寄托了多子多福的希望,则是将每一个女性都看作生育的器皿,哪怕这个器皿还很“年幼”,但终有某一天,器皿总能派上用场。
  他们更不能容许女人没有“主”,所以哪怕是个六岁女童,他们也要将她装扮成新嫁娘的模样,让她成为山神的妻子,成为一个他们眼中完整的女人,再死去。
  女童被送入场地之中的精工花轿前,她走路的时候,正拉近镜头观察的吕婵发现,她长裙之下的双脚被铁链束缚。吕婵仔细听来,吹吹打打的鼓乐之下,铁链声响几乎不可闻见。
  女童被盖上红盖头之前回望了一眼父亲,那男人面上含泪不舍,可手却一把将她推入花轿中。
  而在她进入之后,精工花轿前的三条赤红横木一扣,彻底锁死轿门。
  此刻,唢呐声起——
  那像哭又像笑的乐器嚣张地发出悲喜难辨的通天声响,音调高低抑扬,又嘶哑,又尖利,像低喃,像狂叫,用一篇难以细致描摹的悚人乐章恭敬地启禀山神:
  人,我们马上送到。
  轿夫抬起花轿,广场上那些静静聆听着长老发言的男人们像是排练过千百遍一般,整齐划一地调转方向,成为送行的队伍。
  这一群面无表情男人像是从棺木中爬出来的行尸走肉,他们迈着细碎的步伐簇拥在花轿之后,祠堂门前的道路很快就被黑潮淹没,乌泱乌泱一大片,而这黑潮正向山下涌动。
  真像蝗虫啊,沉浸式地体验中式恐怖当真比在游戏里读剧情文字印象深刻多了,吕婵默默吐槽,幸好这一次她不再是只能扛摄像机的玩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