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陈莹先是一愣,随后气得翻了个白眼,拉着柳舜华道:“表姐,你瞧见了没有?我就说,她还是这副鬼样子。”
  柳舜华走过去,牵起陈茵的手,温声道:“表姐,是我,舜华啊。”
  陈茵眼珠微微一动,很快便又冷下脸来,“你千里迢迢从长安过来,就是来陪她一起胡闹的吗?你是姐姐,她发疯你不劝着,怎么还由着她?”
  陈莹气极了,为了见她,她们费尽心机,结果她却依旧如此。
  她走上前,一把拉过柳舜华,猛地甩开陈茵的手,“表姐,咱们走。”
  陈茵吃痛,轻哼一声,捂住手臂靠在廊柱上,气喘吁吁。
  陈莹脚步一顿,抬头看了看她,只见陈茵脸上泛起薄汗,厚厚一层粉被汗渍冲刷,露出一片淤青。
  柳舜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走上前,抓住陈茵的手,不由分说捋起她的袖子。
  一片青紫交加,陈茵的胳膊竟没一块是好的。
  陈莹呆住了,她直愣愣地走过去,眼里冒火,“是不是郑充那个混账干的?”
  陈茵拨开柳舜华的手,整理好衣袖,“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还不快走。”
  陈莹急道:“我问你是不是郑充打的?这个杀千刀的,我就不信没人管了,我这就找刺史说理去,看我不打死他那个混帐东西。”
  陈茵听她这么说,一口气喘不上来,又咳了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昨天同他置气,让他颜面无存,我又怎么会被打。好啊,你去打吧,你打不死他,死的便是我。”
  陈莹气得面色涨红,看着陈茵狠狠道:“好,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多管闲事,是我活该。”
  柳舜华扶住陈茵,不停地拍着她的背,想为她顺气。
  陈茵甩开她,“你们都走,我是刺史府的少夫人,不需要你们来可怜我。”
  陈莹实在忍无可忍,她拉过柳舜华,忿忿道:“表姐,你可都听到了,人家是高门贵妇,咱们哪里高攀得起。咱们走,不在这里碍她的眼。”
  柳舜华被她拉着往前走,忍不住回头。
  陈茵正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她们。看到柳舜华回头,她眼中的哀伤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冰冷的表情。
  陈莹尤不解气,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对着陈茵道:“你放心好了,少夫人,以后我们陈家人不会再来了。”
  陈茵浑身一滞,如坠冰窟,看到她们身影消失在庭院内,眼角划过一行清泪。
  第34章 第34章表公子今日,也太矫揉造……
  陈莹真的被气到了,比昨晚尤甚。
  她回头看着刺史府的大门,恨不得啐上一口,“表姐,咱们走,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了,真是让人寒心。”
  柳舜华将她拉上马车,低声道,“你这么说,才是让表姐心寒。”
  陈莹一愣,赌气道:“她有什么心寒的,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刺史府少夫人。”
  陈莹不过十四岁,比棠华还要小,最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况且她常年跟着表兄们放马,整日纵情驰骋于山野,心思单纯,哪里知道高门大户里的那些险恶。
  其实又岂止是她,外祖一家都是厚道的,他们只以为表姐嫁了个好人家,内里如何又怎么知道。
  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女人,高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在夫家会如何,这样的境遇,柳舜华再清楚不过。
  柳舜华摸了摸她的头,“莹儿,你相信我,表姐肯定有她的苦衷,总有一日,表姐她会同你说清的,你要给她时间。”
  陈莹没有说话,默默垂下头。
  她被柳舜华安抚一会,气已经消了大半,想到方才姐姐身上的伤痕,忍不住担心起来,“表姐,我姐她,好像真的被郑充那王八蛋打得有点狠,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柳舜华柔声道,“我也心疼表姐,不过你放心,既然咱们今日能相见,表姐应该暂时无事。”
  陈莹看了看窗外,叹了一口气,“但愿吧
  。”
  将陈莹安全送回家,柳舜华让一直跟着的周松领着,去了都尉府。
  近日匈奴一小队人马又来滋扰边境,万都尉带人去抵御。万夫人回了娘家,贺玄度尚未回府,柳舜华只得在正厅等着。
  都尉府鲜少有女眷登门,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个大美人,府内众人不时寻了借口从厅外走过,偷偷瞄上一眼。
  柳舜华假装饮茶,来掩饰尴尬,一直喝到再也喝不下,贺玄度终于回来了。
  一见到贺玄度,她忍不住起身,语气中不觉多了几分娇嗔,“贺玄度,你怎么才回来。”
  说完,柳舜华便觉得有些不妥,她这话听着,活像独守空闺的妻子在抱怨晚归的丈夫。
  贺玄度不说话,只是歪头盯着柳舜华笑。
  柳舜华被他盯得脸上发烫,忙背过身去。
  贺玄度见她有些窘迫,不再逗她,侧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让柳小姐久等了,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柳舜华一看,又是茶,苦着脸道:“真的喝不下了。”
  贺玄度顺势将茶喝了,笑道:“你准备一直这么站着吗?”
  柳舜华这才走了过去,靠着贺玄度坐了下来。
  方才未曾留意,这一坐下,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
  柳舜华皱眉,“你喝酒了?”
  贺玄度下意识捂住嘴巴,“没喝几口,都是为了陪那个郑充。是不是有点臭,那我漱漱口再回来。”
  柳舜华斜了他一眼,“你的手受了伤,饮酒不利于伤口愈合,你怎么又忘了。”
  说到伤口,贺玄度摸着受伤的手,不动声色地用力一按。
  “啊,又流血了,好疼。”
  守在门口的周松一脸狐疑地看着屋内嚎叫的贺玄度。
  表公子自幼被万都尉按在地上打,从未喊过一声。
  今日这是要搞哪出?也太矫揉造作了点。
  柳舜华急忙起身走了过去,抓住贺玄度的手,将绑住伤口的麻布拆开,“怎么好好的又流血了?”
  贺玄度疼得直皱眉,可怜兮兮道:“可能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你说得对,我不该饮酒的。”
  柳舜华急得直打转,“那你还不赶紧叫医工过来瞧瞧?”
  贺玄度摇头,“不用,我这里有药,重新包扎便好。”
  周松很快拿了药进来,特意瞅了一眼贺玄度的伤口,已经愈合的伤口,生生被人重新扯开了。
  万都尉临行前交待过要照看好表少爷,如今他却受了伤。周松方想张口问究竟是何人所为,就被贺玄度一记冷眼给瞪了回去。
  周松不再多言,乖乖退到一边候着。
  柳舜华拿了棉布,轻轻按住伤口,待血止住,小心擦拭掉血迹,又蘸取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处。
  她半垂着头,云髻峨峨,眼睫微微煽动,春风撩动着衣衫,幽香阵阵袭来。
  贺玄度屏住呼吸,生怕呼出来的浊气玷污了这份清静。
  柔软的双手握住他的手掌,指尖划过他的肌肤,像是轻柔的羽毛抚过。冰凉的药膏涂上,灼热的伤口似乎被压制了不少。
  “好了!”
  轻柔的声音响起,贺玄度恍过神来,缓缓收回了手。
  他举起手,看了看,身子往柳舜华那边靠近了一些,“你包得真好看,比他们包得好多了。他们一个个都笨手笨脚的,每次换药都扯得我生疼。”
  候在门口的周松脸一黑。
  今日换药时,不是表少爷自己说的随意些吗?
  柳舜华点头,“你们这都是些男子,不注意也是有的,还是找个手脚轻柔的侍女来换的好。”
  贺玄度收回了手,嬉笑道:“我看你就包得挺好,这两日辛苦你每日跑一趟过来换药,如何?”
  柳舜华抬头,正撞在他的双眸上。
  少年一双眼眸,灿若星辰,满含柔情,诚挚清澈得似一汪清泉,可柳舜华却像被蛊惑了一样,心底不由生出了更多期待还有迷惘。
  她的心有些乱。
  贺玄度见她不作声,又凑近了一些,举着手道:“我这手,好歹也是因为你才受的伤,你不会就这么弃我不顾吧?柳舜华,你不能这么无情无义,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离得太近,柳舜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些,看了他一眼,只道:“我没有,我只是……”
  “那你为何不答应?”贺玄度半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干净纯粹,等待她给出解释。
  不知为何,他那眼神,让柳舜华想起了等待喂食的绿玉,她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贺玄度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柳舜华点头:“好,我答应你。”
  贺玄度这才收回了手,神色得意,“这还差不多,不枉我英雄救美,为你出尽风头。”
  柳舜华蹙眉,无奈地摇摇头,他讲话口无遮拦的毛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改。
  默默收拾好桌上的药品,柳舜华交还给一旁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