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说完她让程野出去,把江时留在办公室。
  办公室此刻没有其他老师,陈漪拿了椅子让江时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
  “前两天随堂的小考成绩出来了,江时,你知道你是多少分吗?”
  江时握着水杯,头稍微低了点。他知道,全班倒数第二,其实他压根就没怎么做,大部分时间都是随便填了两个空倒头就睡。
  至于为什么是第二,因为第一考了一科生病缺考了。
  “很多老师都跟我反应过你的问题,上课不听,睡觉、玩手机。我知道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学不学是你的事,可你的家庭情况老师也了解一点,当然,不止是你,我们学校的大部分学生都是一样的。”
  “你们都是农村来的孩子,可能从小父母就出去打工,身边没人照顾,也没人管,久而久之就变得越来越随心所欲。”
  “可江时,你要知道,学习才是你们改变出路的唯一途径。你们的爸爸妈妈努力了一辈子也没能走出大山,老师不希望你们这辈子还困在大山。”
  跟前的少年垂着头,指尖被装着热水的一次性纸杯熏得有些发粉。肤色瓷白,眉眼精致,不像是来自溪柳村这个需要扶贫的地方,倒像个养尊处优的少年。
  陈漪劝他,“你现在已经高二了,马上这学期就结束,九月份升高三,没多少时间了,总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是不是?”
  “你是个听话的孩子,也不笨,我看过你入学考试的成绩,考得还不错,不然也不会分进三班。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爱学,可是,如果你不学,不考大学,你以后打算干什么呢?”
  “你又能干什么?”
  ……
  江时出来的时候程野正站在走廊边填数学竞赛的表,看见他,程野把笔合上,手里的表随意叠几叠揣兜里,“老师找你说什么?”
  江时敞着校服外套,里面是宽松的白色t恤,半截锁骨在圆形领口处若隐若现,他神色里带着没睡好的倦气,敛着眉。
  “没什么。”
  程野细细看他神色,也不像是被教训了的样子,“没什么聊那么久?”
  “觉得我考得差了,给我做思想工作呢。”
  “哪里差了?”程野皱着眉,“你分少只是做得少。做得那么少还得那么多分,要是全做了肯定考得比我还高。”
  江时:“……”
  可惜现在没了皇帝,不然程野去做奸臣也很前途。
  两人消失了一个晚自习加一个早上,现在又一起回来,班里人的目光频频投过来。但他们跟江时和程野都不熟,好奇也没人上前敢问。
  下午第一节是物理,按道理这时候的江时应该在补觉,可他听着周围同学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却没什么困意。
  身体是疲倦的,可大脑却像绷了根弦。
  旁边的女生小心翼翼地用直尺戳了戳江时的手臂,“江时同学,你昨天晚上跟程野在一起吗?”
  江时回神,伸手把外套的拉链拉好,“在一起啊。”
  他懒洋洋道:“不小心喝多了,没赶得回来。”
  女生猛吸一口气,“那你们昨天晚上是睡在一起吗?”
  江时往自己干干净净的桌箱里掏,掏半天终于掏出干净得宛如新书一样的物理书,“应该吧,我不记得了。”
  女生脸都憋得红了,不敢问,低着头从书桌里掏出一个上锁的笔记本,埋头就写,文思泉涌。
  江时翻开物理书的第一页,找了半天没找到笔,转身从程野桌子上摸了支过来。
  程野的笔也可怜得紧,笔帽都没了,只剩一支光秃秃的杆,里面的墨水也没多少。
  江时勉为其难地用它写上自己的大名,再往后就不知道干什么了。
  他看向同桌,发现这么久了他竟然还不知道同桌女生的名字。
  “那个……”他缓缓道:“我们上到哪里了?”
  女生合上笔记本,翻出自己的物理书,在书的侧边,江时看见了她的名字。
  李彩英。
  李彩英的书页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熟练的找到要上的新内容指给江时看,“这里。”
  江时记下页数,还没来得及翻过去,屁股下面的椅子就被人踢了下。
  他扭头,程野看着他,眉眼压得很低,“江时,你为什么不问我?”
  江时:“??”
  左右顺手的事他干嘛还要回头?
  他送程野四个大字。
  “有病就治。”
  第33章
  程野道:“我成绩比她好,知道的比她多。”
  江时都快笑了,“所以呢?”
  “所以你应该问我,你不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不是程野,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江时拉了下椅子,半对着程野低声道:“合着你才是那个皇帝呗,干什么都得先问问你,你的话就是圣旨?”
  “我不是那个意思……”程野觉得有些委屈,“我就坐你后面,你为什么不问我?你们之前都不讲话的,怎么现在跟她这么熟了?”
  江时咬牙,“别逼我在人多的地方扇……”
  他话还没说完,咚地一下,一截粉笔砸上江时的额头。他抬头,物理老师阴测测的看着他们,“江时、程野,你俩这么能说,不如我把讲台让给你们两个讲?”
  江时:“……”
  在无风多云的下午,江时抱着书站在外面的走廊上,学习梦就此打断。
  他受不了的拿着崭新的物理书往站他旁边的程野肩膀上拍,“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程野自知理亏,不敢反抗,甚至还弯下腰把脑袋也凑过去。
  “对不起。”
  江时听见对不起就火大,“天天就知道对不起,干的事没一件对得起我。”
  程野道:“我只是不想看见你跟她说话。”
  “怎么?就你跟一个人说呗?”
  程野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江时:“……”
  江时给了他一脚。
  物理老师的咆哮从教室里传出来,“你俩这么能打要不要去我办公室打?”
  江时不说话了。
  江时恨死程野了。
  两人又陷入了单方面的冷战,一直持续到五一放假。
  但这次五一程野没回家。
  江时在宿舍收拾东西,他把吃的给江时装书包里,“我找了个活,五一要去打两天工,我跟高新和说了,到时候他来宿舍叫你一起回去。”
  江时把程野放进去的零食又一个一个拿出来,冷着一张脸,“你去不关我什么事,我们很熟吗?”
  他五官偏冷,一生气,气场冷得吓人,至少这两天室友们都不敢跟江时说话。
  程野像是没受什么影响,热脸贴冷屁股也贴得开心。
  主要人还是他惹生气的。
  他又把吃的放回去,“这两天江姨估计忙着地里的活,没时间照看你,你又不会自己做吃的,拿着这些垫垫肚子。”
  江时又拿出来,“不稀罕你的东西,我自己会买。”
  程野又又给他装回去,把书包从江时手里拿过来合上拉链,免得某些脸皮薄的人一直往外拿。
  “行了,生我气你就打我骂我,委屈自己干什么?”
  江时装着一书包吃的,冷着脸跟高新和上了车。
  高新和如坐针毡。
  不是,为什么每次回去不是程野冷脸就是江时冷脸啊?
  这次程野不在,他只能用热屁股去贴江时的冷脸,“小表哥,你又又又跟我程哥闹矛盾了啊?”
  江时冷呵一声,“你很闲吗?”
  高新和:“……”
  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高新和委屈,高新和不敢说话。
  一到五月,杨梅和樱桃开始成熟。高新和记吃不记打,第二天屁颠屁颠地又跑来找江时,“小表哥,我们摘樱桃去啊!”
  江时搬了张桌子正坐家门口写作业,门口高大的梨树结了小葫芦一样的一连串果子,枝叶繁密。
  风里开始有了夏天的味道。
  桌子上的数学卷子被风吹得翻起来,他找了两支笔压住,伸手挠挠脸,看了半天只写了个“解”字。
  高新和一来,江时把笔一丢,“樱桃?去哪里摘?”
  高新和手里拿着两根冰棍,走到江时身边递一根给他,歪头一看,发现江时在写数学卷子。
  他大狗一样蹲在江时身边,“程哥家呀,他家院子里有好大一棵樱桃树呢,我刚刚路过的时候看见了,都红了一些了。对了,我家的杨梅也熟了点,我妈让我喊你去摘。”
  江时磨磨蹭蹭半天也写不出一道题,索性跟高新和出去摘樱桃了。
  程野家的房子破破烂烂,院子里的樱桃树却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拇指大的樱桃沉甸甸挂着,顶上阳光晒得多的地方已经开始变红了。
  颜色不是江时以前在江城吃到的深红色,而是透着一层粉,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光看着就觉得汁水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