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李宜姿垂下头,捧着心口软下腰,一点一点跪到地上。
  “想被我包/养,是吗?”高峤的用词刻意赤/裸,直白的试图去揭开一些什么。
  祝芳岁撩开挡住耳朵的头发,她耳朵上今天戴的耳环是高峤前几天送给她的,“吴桢年纪太小,郁青是喜欢新鲜刺激的小女孩。而且你应该也不希望灼灼接触到这些事吧?”
  “所以选择我?”高峤被祝芳岁气笑,“你把我当什么?”
  “你在乎吗?”
  祝芳岁把头发别到耳后,耳垂上的耳环顺着她的动作轻颤,“你要么不和我说话,一旦和我说话时永远离不开工作和郁青。你在乎我把当你什么吗?”
  应该愤怒的。祝芳岁应该把这个诘问吼出来甩到高峤脸上,用言语代替耳光。
  可事实上祝芳岁在反问高峤时格外冷静,语气平缓柔和,耳朵上的耳环也没有再随着身体动作颤抖。
  她不是提问,更像陈述。
  高峤的脸色从白变青,又由青转红,变了三变后她咬着牙笑:“确实。我确实不在乎你把我当什么。毕竟从一开始我也没有爱你。从一开始我看中的就是你漂亮听话,又不会太蠢,是做我身边花瓶最好的人选。”
  今晚没有人说缓和的话。祝芳岁和高峤一步步演出舞剧的下半场,亲密恩爱的假象不复存在。舞台上李宜姿重新挣扎着站起,她做好准备要与她曾经的心上人同归于尽。
  而戏只是戏,表演只是表演。
  没有人会真的相信舞台上扮‘虞美人’的李宜姿会真的与对手戏的男主角同归于尽,也没有人会去深究表演者会不会爱上对手戏的演员——这个问题对于沉浸在剧情中的观众而言也不是一个会在此情此景想到的话题。
  除非某年某月的八卦新闻上报道她们恋爱,那么她们的表演才会被再度翻出来。
  原本不在乎她们真情假意的观众们才会带上放大镜重新去看她们的演出,证实是那时那刻那分那秒的举动让两人产生了逾越舞台角色的爱的火花。
  在这些发生之前,戏只是戏,表演只是表演。
  “希望我现在在你心里还能得到同样的评价。”祝芳岁垂下眼,高峤的手背绷起青筋,手掌攥成拳放在大腿上,“希望你需要的仍然不是感情。”
  高峤的手松开又捏紧,握紧又松开。
  舞台上的‘虞美人’已经与她曾经的心上人共赴黄泉。如果她们还在场,就会听到哀婉凄凉的悲乐。
  高峤说:“当然。我当然不需要。原来你也不需要啊。”
  你早点说就好了。
  高峤淡淡的丢下这句话,轻的祝芳岁差一点没有听见。
  沉重的暗红的幕布从舞台上方缓缓落下,坐在台下的观众为两位主演卖力的表演使劲鼓掌致敬。
  高峤打开后座车门,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她发动汽车,踩下油门。祝芳岁拍一拍她的肩,“安全带。高峤,你忘记系安全带了。”
  高峤系好被自己一把扯过来的安全带,开车回家。
  那天晚上高峤难得发了一条有两张《虞美人》舞剧票根照片的朋友圈,配文写:寻到宝藏级演技。
  第43章 二十四
  -舞剧很好看吗?
  -还不错。
  -高峤姐都发朋友圈了,应该很精彩吧?
  -她觉得演员的演技很好。
  -早知道去年她问的时候我去看看了,这个舞剧明年还有吗?
  -这个剧每年过年前后都会来川市的。
  -那不错。不过不知道明年会不会换主舞了?
  -应该不会的。不过就算换了也不要紧。这个舞剧的选人要求很严苛,表演出来的效果还是可以的。
  -好,那我明年去看看。
  郁青和祝芳岁最后的聊天停留在上个月。郁青关掉和祝芳岁的对话框放下手机,一月没见的祝芳岁烫了新的卷发,很大很大的卷,海浪似的垂在肩后。她的头发从棕色染回黑色,来见郁青之前刚做完护理,乌黑漂亮的假发似的。
  “生日快乐,灼灼。”祝芳岁笑时,睫毛跟着一起柔软的弯曲。她伸手,扎着银白色丝带的礼物盒送到郁青面前。
  这一天是惊蛰,也是郁青二十四周岁的生日。
  人人都说郁青生得好,连高峤都曾经偷偷感叹过,郁青不但是郁氏餐饮的独生女,全家的掌上明珠,连出生都那么会选日子。惊蛰春雷乍动,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是所有‘生’的象征。
  诞生于希望的幸运儿接过姐姐递来的礼物,笑容没有任何多余的喜悦,恰到好处的向大家展示她的快乐。
  许多人都在此时不约而同地想起去年今日,穿着一袭五位数定制礼裙的郁青挽着祝芳岁的胳膊,热烈张扬的向所有人宣告‘看,姐姐送了我礼物,她最爱我’。
  “这是我的。”站在祝芳岁身边的高峤数十年如一日的打扮:衬衫西装,十厘米高跟鞋为了配齐身边的女伴。她递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郁青不用打开,从细长的深蓝色外包装猜测里面是一只表。
  “谢谢高峤姐。”郁青的笑容仍然没有改变。
  她收下两人的礼物,请两人进宴会厅。
  和往年相同,郁青的生日宴还在郁园·岸芷举办。哪怕郁青本人没有提及,岸芷的店长也习惯性的在这一天的晚餐时间停止营业,为郁青准备生日会。
  而其实郁青根本忘记自己的生日。
  她每天工作看文件,跟薛礼和各家店长学习。等到想起自己生日时已经是三月五号,生日的前一天。岸芷的店长向她道歉,说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到。郁青反过来对店长道歉,她没有提前告诉她自己不再需要生日会。
  尽管没有提前邀请,但有心人无需提醒。像是高峤吴桢之流早早就为郁青准备好了生日礼物,而类似有生意往来的合作伙伴们也都在等郁青的邀请。
  郁青打电话向被邀请的人道歉,说临时邀约实在是不好意思,穆宜少女时的闺蜜,现在郁园的股东周悦笑哈哈地说哪怕郁青不打电话过去她也会不请自来的。
  于是这个生日宴还是热热闹闹的办起来了。
  郁青握着高脚杯,向一个又一个来宾道谢,和她们聊最近的生意,关心她们的身体。她得体礼貌,对每一个人都极尽关心。哪怕是一位她根本不记得是谁的阿姨随口说一句感觉最近腰不太舒服,郁青都连忙奉上她熟识的按摩师的联系方式,又推荐她一款舒适的椅子,“我平时久坐,腰也不大好。这个椅子您试试看,我觉得还是比较舒服的。”
  阿姨道谢,热络地拉着她的手夸她懂事。身边的人七嘴八舌地夸着郁青,郁青站在人群中跟着一起笑。
  笑着笑着,她看见自己的灵魂升到半空,俯视着这热闹的宴会场。
  每一个人都在笑,握着高脚杯笑,抱着胳膊笑,三五人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头挨着头笑。高峤和祝芳岁在甜品台边低声说话,亲密的恨不能贴在一起。吴桢今天带了她那位双向奔赴的心上人闵莲,两人此时此刻站在郁青的三层蛋糕边上。郁青不用听都知道吴桢在说什么,‘等到你生日我也给你准备一个这么大的蛋糕’。而闵莲多半会拒绝,否则不符合她‘白莲花’的形象。
  郁青的灵魂环游整个会场,看过每一张笑脸,怅然若失,呆在半空。
  她看见自己的肉身被会场的司仪请上去说话。这是每年的惯例,从前是爸爸替她讲。爸爸会说感谢大家来参加小女的生日会,祝我的女儿郁青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也希望大家今晚玩的开心。
  今年爸爸不会替她发言,郁青自己讲。她学爸爸,也先感谢大家参加自己的生日会。然后省略到中间祝自己生日快乐的部分,说希望大家今晚玩的开心,如果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郁青现在很会说场面话,哪怕去年她还在‘挨家挨户’的炫耀祝芳岁送给她的项链,今年也知道不能再这么做,她学爸爸,学妈妈,学高峤,回忆她听见她们说过的话并复述。
  真心假意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体面,是光鲜。
  站在舞台上的郁青的□□举起高脚杯,浮在半空的郁青的灵魂叹着气。
  直到郁青走下台。她站在祝芳岁身边闻到熟悉的铃兰花香和高峤身上淡淡的酒气,灵魂渐渐归位。
  “好假。”
  高峤没有听清郁青的嘟哝:“什么?”
  “我一晚上说了一大堆假话。”郁青附近没有第四个人,她揉一揉笑僵的脸,“感觉我是一个假人。”
  “说什么呢。”高峤对郁青至今还能说出孩子话而发笑,“都这么大的人了。”
  是啊,都这么大的人了,二十四周岁,失去父母都要一整年了。
  祝芳岁摇摇头,从甜品台上为郁青留的蓝莓软心巴斯克此时送到郁青手里,“吃点小甜点休息一下吧。我记得这个甜品台是兰汀你最喜欢的师傅做的。”
  “谢谢姐姐。”
  “阿莲!阿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