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鱼缸里的一条金鱼迷了路,一头撞上玻璃缸。咖啡店放着柔缓的音乐,大家的闲聊和拍照足够完全压过这一场不足以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小小‘事故’。那条小金鱼懵懵懂懂的一转头,大概已经把刚才撞到脑袋的事情忘记了。
  “多余的是我,该死的也是我。我祝她们长长久久。”
  第36章 插曲和病
  十一月高峤在岸芷过掉了她的三十二周岁生日,川市的冷空气和雾霾随后一起袭来。
  川市气象局发布黄色雾霾预警,提醒大家出门记得戴口罩。高峤把手机搁到床头柜上,摸一摸床上躺着的祝芳岁的额头。
  这是降温后祝芳岁得的第二场肺炎。
  上个月祝芳岁肺炎时还在给高峤送干洗的衣服。回来之后吃了两片退烧药,睡了一觉第二天带着低烧去给郁青送文件。
  郁青一见她就知道她不对,黑着脸把祝芳岁扣下在她家睡了两觉。烧是退了,但总是咳嗽。
  祝芳岁的额头还有些烫。高峤去厨房给她倒温水——祝芳岁又发烧的消息她没有告诉郁青。头一遭,高峤也怕挨郁青的骂。
  但高峤不说,不代表郁青不会知道。
  高峤刚让祝芳岁把温水喝下,她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是郁青来质问她:“姐姐怎么又发烧了?”
  “哦。肺炎。”高峤朝祝芳岁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轻轻带上卧室门,高峤走进书房,“你怎么知道她发烧的?”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郁青反问,“你肯定又当着她的面抽了好多烟。”
  高峤深吸一口气,开口时有些心虚:“我没……”
  郁青冷笑:“你少狡辩了。去年冬天姐姐没怎么和你待在一起,整个冬天也只在过年的时候发了一次烧。今年她和你住,都还没正式入冬呢高峤姐,她已经发了两次烧了。你会不会照顾女朋友啊?”
  “她、她也没说什么呀。”
  电话那头母胎单身的郁青听起来非常像一个情场老手:“她没说就代表没事吗?你们平时不吵架也不沟通?你不会观察她情绪的吗?”
  看,这就是高峤最不喜欢恋爱的原因。
  要沟通,要观察对方的情绪,要体贴入微,最好了解对方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
  那怎么可能做到?
  高峤闷闷的挂断郁青的电话。重回卧室时祝芳岁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从鼻腔发出一个懵懂的‘恩?’
  高峤在床边坐下,手在大腿上停留不到半秒又摸了摸祝芳岁盖的被子,再去摸一摸祝芳岁的额头。
  “还是有点发烧。”
  祝芳岁吃力地把眼睛弯起来,长长的睫毛不停抖动,“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别笑了。”
  到底是在发烧,祝芳岁整个人的反应都钝钝的,“啊?”
  高峤弯腰,把被子往上掖了掖,“我说不要笑了。你不是很难受吗?发烧,很不舒服吧。”
  祝芳岁的眼神很涣散。她费了很大的力气确认这是高峤生硬的关心,抬一抬头,把滚烫的脸颊贴到高峤冰凉的手背上,“不用对我这么好啊。你忘记了,我们只是等价交换。”
  手掌渐渐被祝芳岁的体温捂热,高峤没有接祝芳岁这句话。她的另一只手贴上祝芳岁的另一半脸,冷的祝芳岁下意识往她怀里瑟缩。
  “忘记了。”高峤掌心下的祝芳岁已经失去笑意,合上眼睛,沉沉要跌入梦境。
  “我有时候记性也没有那么好。”
  祝芳岁下意识地微笑,字与字糯糯的含在嘴里:“没关系,我帮你记。”
  高峤俯身。祝芳岁额前的碎发被她用指尖拂开,“那你能帮我记一辈子吗?”
  祝芳岁的手从被子里悄悄伸出来,握住垫在自己脸颊下面的高峤的手腕,“能。”
  —
  高峤曾经做过一个梦。
  那是她和祝芳岁分手之后的某天夜里,伴随着头痛入眠以后她在梦里看见祝芳岁。
  祝芳岁穿着她没有见过的灰色长袖和墨绿色工装裤,白球鞋上沾满了泥。
  这不是祝芳岁会有的穿衣风格。她的衣柜里从来都是深色的各式各样的长裙和布料柔软的衣裤。高峤觉得祝芳岁应该也不喜欢工装裤。
  天阴沉沉的,整个世界都是灰霾。祝芳岁走在一条很窄很窄的小路上,窄到转身都不能够。高峤跟在她的身后,不知道她的去向,也没有问她要去哪里。祝芳岁一直走一直走,走到高峤实在走不动,出声叫她的名字。
  祝芳岁的脚步没有停,高峤坚持不懈地喊她,“岁岁,我走不动了。”
  话音落下后,高峤一头撞到祝芳岁的后背上。
  “你怎么在这里?”不知道是小路太窄还是不想看见高峤,祝芳岁没有回头。
  高峤反问:“你要去哪儿?”
  祝芳岁轻飘飘的说:“我要走了呀。”
  “到哪儿去?”
  “到我该去的地方。”
  “那我呢?”
  “你也有你该去的地方。”祝芳岁转过身,雾和霾盖住她的面孔,她的身体渐渐融进雾霾里。
  高峤伸手,胳膊被墙壁磨痛。迟疑的一瞬,祝芳岁已经被雾霾淹没,看不清去处。
  —
  “岁岁。”
  高峤抓住一只热乎乎的手腕,脉搏有力而缓慢地跳动着。
  “怎么了?”祝芳岁因发烧带来的哑声已经消褪许多,声音也有力一些,“是做梦了吗?”
  高峤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看到的是另一片黑暗。
  她近视又有些夜盲,不能分辨自己到底是不是从一场梦坠入另一场梦。她握住祝芳岁手腕的手顺着她的胳膊往上,揽住祝芳岁的肩。
  之后她抬起身,亲吻淹没在黑暗中的祝芳岁。
  “你退烧了。”
  “嗯。”祝芳岁的气息有些喘不匀,“你发烧了。”
  高峤的手从祝芳岁的肩一路向下,停留在她的心口。掌心贴在祝芳岁的心口上,咚、咚。温热的生命力源自于此。高峤的梦是寒冷而潮湿的,没有这么热烈真实的场景。
  祝芳岁的手按在高峤的肩头,“高峤,你真的发烧了。”
  “没有。”高峤身上的湿冷是从一年前的梦里带来的。那一夜梦醒之后她捂着自己的胳膊在床上难得发了一小会儿的呆,接下来就继续每天的工作。
  眼前突然出现刺目的白光,高峤不得不停下动作。
  祝芳岁坐起来,看着面前脸颊泛红,眉头紧缩的高峤,“我去拿体温计。”
  39.4度。
  那个在当时连插曲都称不上的梦,在今天成为了高峤的一场病。
  第37章 寻宝(2)
  高峤的烧来势汹汹,祝芳岁一瞬从需要照顾的病人变为照顾者。
  她庆幸自己已经退烧,熟练的熬粥和梨汤,加热养乐多哄高峤吃药——高峤和郁青一样,都不爱喝水。
  郁青听说高峤生病,带了一堆药来看过她一回。
  往年高峤生病时郁青总先问‘会死吗?’,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故意表演遗憾。今年祝芳岁欣赏不到这个画面。郁青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睡着的高峤,随后把她带来的药全都交到祝芳岁手上。
  她说姐姐你身体也刚好,撑不住的话我让家里阿姨来帮忙。
  祝芳岁没有推辞,很感谢地点头后送她离开。
  郁青在电梯关门之前添了一句:“我爸爸之前送给我的房子,我正在装修了。大概在高峤姐家再住一阵子我就搬过去。”
  祝芳岁的手搭在门框上,很体贴的替高峤说话:“不急,你高峤姐姐的家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郁青张了张嘴,很标准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她最后什么都没说,任由电梯门关上。
  祝芳岁把郁青带来的药一一看过。大多数都是消炎药,一盒退烧药,买的都是祝芳岁常吃的牌子。
  在这一点上,郁青一如既往的细心。
  药被祝芳岁分门别类的收进药箱,听到躺在床上的高峤喊岁岁。语气比起发烧的不舒服更像是醉酒。
  祝芳岁走过去,在她身边的床上坐下。摸一摸额头,高峤还在发烧。
  “对我这么好,不是说会记得提醒我,我们只是等价交换吗。”高峤有些烧的迷糊,说话颠三倒四,每一个字都含在嘴里。
  祝芳岁记得这是自己发烧时说过的话:“你照顾我,我照顾你,很等价啊。”
  “我不会付你照顾我的费用。”高峤浑身没有力气,眼睛睁开一半。
  不用。祝芳岁哄孩子似的哄她,你照顾过我,就当付钱了。
  发烧的高峤很固执:“不要。我要用钱。”甚至带了点罕见的赌气意味在里面。
  祝芳岁看着她合眼转身,刻入dna里的本能微笑卡在脸上,忘记下一步该怎么扬嘴巴。明明已经烧到脑子都糊涂了,但高峤还是很清醒的回避感情。
  或者这也不算清醒,而是和自己的微笑一样刻入dna的本能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