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郁青一目十行的看完这份遗嘱,又倒回去逐字逐句的阅读。越看她的眉头皱的越紧。读完第二遍,她又看了第三遍。
  想看第四遍的时候,郁青放下文件,停止这徒劳无功的活动。
  遗嘱是高峤的爸爸高如阜立的。内容并不复杂,一千多个字写出和郁青认知中截然不同的高家。
  郁青认知中的高伯伯是风趣幽默,知识渊博的读书人。他虽然为人古板一些,但很慈爱和善,对两个女儿一样的好。只是高峤不懂事,总惹她爸爸生气。
  这份遗嘱里,高如阜强调他所有的财产和不动产都归小女儿高峤所有,柏岭和他的妻子柏舟一点都不能分到。而高峤要得到这些财产的前提是:她要生一个姓高的孩子。
  郁青用手掌撑住自己的下巴。白纸黑字的文件就在她面前,上面还有高如阜的签名和印章。这两样东西也都是郁青见过的,确实是高如阜的遗嘱无疑。
  但是怎么会这样呢?
  高伯伯明明很爱妻子啊?他心疼柏伯母生孩子辛苦,还特意让柏岭姐姐跟柏伯母姓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郁青又一次看了看高如阜的签名和印章,也又一次确认过他立遗嘱的时间是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高峤十八岁,刚刚违背父母的意愿偷偷跑去英国念大学,把她的父母气的仰倒。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高如阜仍然选择把自己的财产留给‘高’峤。
  郁青把文件放回原位,重新审视高峤的家庭。
  —
  高峤坐在中岛台后,端详着坐在她十步远外的沙发上看手机的祝芳岁。
  祝芳岁没有紧跟这些年‘白幼瘦’为主流的审美。她一米七的身高是天生做衣服架的好料子。经过多年勤奋锻炼,祝芳岁在真正能担起‘衣服架子’名号的同时也被晒出一身麦色皮肤,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健康且有力量的女性。
  她的长相也给人一种健康有力量的感觉。浓烈明艳的,甚至有一点过于浓烈,让人觉得她是应该在阳光下大说大笑,肆意妄为的女人。
  无论怎么看,祝芳岁的外貌都和‘温柔得体’搭不上边,更不像是那种能被人困在家里乖乖当‘金丝雀’的人。
  “你和我在一起之前谈过恋爱吗?”
  祝芳岁放下手机看向高峤。高峤没戴眼镜,但隐约能看见对方的震惊。
  也是,正经谈恋爱的时候高峤都没有问过祝芳岁这些问题。
  “怎么了?”祝芳岁向高峤走来。她特意看了一眼高峤面前摆着的杯子:养乐多,不是酒。
  “随便问问。”高峤把放在中岛台上的眼镜拿起却没有戴上。莫名犹豫几秒的时间,祝芳岁已经在她的对面坐下。
  在家的缘故,祝芳岁穿一身丝绸质地的青色睡裙。长袖和长裙遮住她的手脚,让她被包裹在绸缎里,像一件藏品。
  “家里的养乐多要喝完了,等一下我去买一点。”
  她岔开话题反而引得高峤想要追问,“你之前谈过恋爱也很正常吧。”
  祝芳岁用睡衣的袖子藏起自己的双手,她微笑:“是呀。之前谈过一个……男朋友。”
  “哦。”也不算意料之外的答案,“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谈婚论嫁了吗?怎么分的?”
  高峤像一个警察,低垂着眼看手边的养乐多。
  被审问的‘嫌疑人’祝芳岁老老实实地交代:大学毕业后在一起的,在一起两年,没有,他出轨。
  高峤听到‘出轨’两个字时极为嘲讽的嗤笑出声。
  “男人。”
  祝芳岁:“嗯。男人不太行。”
  “怎么?因为男人不行所以你才开始爱女人的?”
  高峤的咬文嚼字对祝芳岁很稀有。她刻薄的话全用在郁青身上,对方说一个字她能还一百个字。而面对祝芳岁高峤就显得很大方,在言语上凡事不计较。
  祝芳岁咽下一句‘我们认识两年多你才想起查我的‘户口’吗’,脸上的微笑变都没变:“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发现我生理性排斥男人了。”
  高峤在祝芳岁之前没有和其他人谈过恋爱,最亲密的接触是小时候和妈妈姐姐拥抱。一直到恋爱以后她才开始和一个人产生亲密关系。祝芳岁的想法高峤未必清楚,但她的身体高峤最了解。
  祝芳岁腰间一道阑尾炎后留下的浅浅伤疤,胸前的小痣,还有她攀上浪尖时潮红的脸……那都是只有高峤才见过的祝芳岁的样子。
  “是吗。”
  “是。”祝芳岁从中岛台另一边绕到高峤身边,双手搂住她的脖颈。她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这么亲昵的举动,尽管她们一直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欲望和撒娇显然是完全两个概念的东西。
  祝芳岁在高峤的腿上坐下,弯腰曲背把自己送进她的怀里,“像是这样的动作,我就完全不会对他做。”
  第33章 咸
  祝芳岁身上昨天还是睡裙,今天已经换成棉质的长衣长裤。她从衣柜里挑一套灰绿色的衬衫搭同色系的裤子换上,平底鞋是为了让自己站在高峤身边时看起来不要过高。
  今天她和高峤一起送郁青去学校报道。
  步入这个学期,郁青升进大四。
  “先去缴费,再去领书。”郁青熟门熟路,完全可以自己独立完成报道的任务。但有人偏偏就是要跟来。
  不但要跟来,还要管:“学费准备好了吗?”
  ——还管不到点子上。
  高峤收获郁青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当然,高峤姐问什么呢?”
  干咳一声,高峤转移话题问起去哪里缴费。
  缴费后三人一起去领书。
  领书的同学很多,在教务处门口排了一条不长不短的队。三人在队伍里等的百无聊赖,注意力不自觉就被排在前面的其他同学聊天的声音吸引。
  她们聊着喜欢的男生,分享假期的事情,抱怨队伍好长,又开学了真麻烦。
  郁青穿着高跟鞋站在队伍里,时不时跺一跺脚,又叹叹气。
  高峤则转过头对祝芳岁笑:“有一种带女儿来报道的感觉了。”
  祝芳岁笑而不语,郁青先翻翻白眼:“姐姐总是趁机占我便宜。”
  “不过。”郁青没等高峤接话又径自说,“如果高峤姐和柏岭姐一样二十六岁生孩子的话,现在孩子也要上幼儿园了哦。”
  祝芳岁侧一侧头看向郁青。
  郁青掰着手指,“要四岁了。不知道高峤姐如果生小孩子的话会是什么样的?”
  高峤非常果断的伸手把郁青伸出的四根手指裹住按下,“没有这个可能。”
  “为什么?高峤姐不喜欢小孩吗?”郁青眨眨眼,语气中有一丝造作的天真。
  “不喜欢。”
  “可是小孩子也有很好的吧。比如我,爷爷说,我生下来就带着财运呢。”
  祝芳岁抱起胳膊,听看不懂高峤脸色的郁青继续说,“说不定高峤姐的孩子也是这样,带着财运出生呢。”
  “我不需要别人带给我的财运。”高峤的脸色已经沉如铁锅。
  “可是如果有人要你——”
  “灼灼。”祝芳岁打断郁青喋喋不休地追问,“快排到你了,先领书吧。”
  尽管脸色异常臭,但高峤还是帮郁青抱着她的新书。
  她们三人回到车上,书放在坐在后排的郁青身边。高峤发动汽车问郁青要去吃海鲜火锅还是去岸芷吃饭。
  郁青不假思索:“去附近的那家川宴。最近几家分店我都在随机抽查,正好昨天你说要来陪我报道,我昨晚就订好了位置。”
  “订好位置也能叫‘抽查’?”高峤把车往市中心的方向开。
  郁青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看着窗外,“要在川宴吃饭就没办法啊。它们是做私人定制的商务宴请的,食材都按预定的准备。不过我打算过几天再去川宴突击一下,免得她们光给我做表面功夫。”
  “恩。这听着还像话一点。”
  ‘郁园’旗下十家餐厅,各个招牌有不同的风格。
  高峤她们到的这一家‘郁园·川宴’主打正经高端的商务宴请,整体风格基调都是黑白灰的商务风,走低调奢华的路线,一个灰扑扑的看不出名堂的前台都是郁青爸爸当年专门定制的,花了六位数。
  郁青从前看不懂定制到底为什么要花费那么高昂的价格,现在也还是看不懂。
  她面无表情地和高峤祝芳岁一起路过那个被她吐槽了小半辈子的前台,由服务员带领进入提前预定好的包厢。
  郁青在坐下以后就让服务员叫来领班。
  接下来服务员上菜,高峤和祝芳岁一边吃饭一边听郁青问领班最近店里的情况。
  祝芳岁听了几句以后似乎走神,忙着戴手套吃脆皮乳鸽。
  高峤夹起一筷子空心菜放进盘子里,在领班的答话以后接着追问一句餐厅的事情。
  川宴的领班虽然几乎没怎么见过郁青,但是她知道郁青的身份,也能猜到那位戴金丝边框看着就很不好惹的女人是郁园餐饮新加入的那位小股东。她谨言慎行的回答两位的问题,退出包厢时一摸额头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