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学钢琴也不要多少钱吧?”
  我摇摇头:“你又忘了。人家有太子,再不要钱也不会让她去学啊。”
  吴桢肯定我的话。
  文件不会写明某年某月某日,祝芳岁因为弟弟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待遇,她的心情如何,会不会暗暗发誓一定要逃离这个家。也不会记录某年某月某月,祝芳岁因为看见什么而想学钢琴,她怎么完成了自己的念想,又怎么成功考出十级。文件只能记载祝芳岁的过往,写不出祝芳岁一路走来的辛苦。
  “她一定很努力,一定好不容易才会有今天。”
  这一刻已经完全忘记在单方面的和祝芳岁冷战。我把膝盖蜷到胸前,小臂环住小腿。抱的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吴桢笑我矫情,祝芳岁本人都未必在意。
  吴桢不懂。
  如果她今天和我说的人不是祝芳岁,而是李芳岁王芳岁张芳岁,她说破大天我也只会为她们能够走出原生家庭而鼓掌叫好。我会大声称颂她们的勇气,佩服她们的毅力,恭贺她们的成功。
  但现在她说的那个人是祝芳岁。我就会想到她在做这些事情时背后的付出:她的眼泪,她的委屈,她的辛苦。
  一想到这些我就没有办法心无旁骛的歌颂她,只想造一架时光机回到过去,帮她赶跑她一切的苦难。
  第16章 往事
  明媚的,阳光灿烂的春日午后。太阳博爱的倾泻它全部的光芒以照亮整片天地,温暖行走在世间忙碌的人们。
  我坐在咖啡厅落地窗的位置,坐高脚椅,脚踩在高脚椅的踏脚横杆上,高跟鞋尖点着地面。
  祝芳岁喝冰美式,苦涩的中药味道在我耳边漫到鼻腔,“愿意原谅我啦?”
  她有点开心,语气轻飘飘的。落到我耳朵里,还是似哄孩子。
  这几年我总是不懂。明明年纪已经一天比一天大,为什么身边的人都还把我当小孩子。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被当作成年人呢?
  我没问这个问题,因为面前摆着的还是小孩儿口味的养乐多。
  但分明高峤也爱喝养乐多。
  我说:“不是。”
  我的话没说明白。祝芳岁一怔,笑容很快又活灵活现地在她脸上,讨好的挽住我的胳膊,祝芳岁说别生气了吧。
  “不是生你的气。”我其实挺喜欢和祝芳岁贴贴的,她身上的铃兰花香味道会让我很放松。我看着玻璃窗倒影里,我的脸颊贴在她的胳膊上,“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祝芳岁歪头,脸颊贴在我的额发上,“为什么?”
  倒影里看,我们的身体贴在一起,好亲密无间。
  “气我还没有长大呀。”
  祝芳岁的眼睛里也有笑,暖融融的和春光相同,“你要长大干嘛?现在这样不好吗?”
  我故意弯起眉眼,说很孩子的孩子话:“我好想马上就长大,长大就可以保护姐姐,还可以和姐姐结婚了。”
  祝芳岁被我逗得笑出声,发丝颤动扫过我的脸,痒痒的,让我也跟她一起笑起来。
  我们就这么和好。
  春天的雾霾不多,一切自然都被加上鲜亮的滤镜。我看什么都好,拉着祝芳岁和吴桢,勉强带上高峤一起去露营。
  高峤负责一切苦力活儿:开车、扎帐篷和烤肉。
  吴桢负责给我拍照。祝芳岁什么都不用做,主要负责开心。
  我穿一条很符合春日的碎花蓬蓬袖连衣裙坐在草地上。祝芳岁站在吴桢身边,时不时出言指点一下我的动作,说头再抬起来一点会更漂亮。
  我的头抬起来,看见她的那一刻笑容也更漂亮。
  烤肉的香味很快飘过来,高峤招呼我们过去吃肉。吴桢把相机一收,欢呼雀跃地跑过去——她早就不想拍了。
  我和祝芳岁并肩走在吴桢身后。我笑话吴桢:“她像个猴儿。”
  祝芳岁抿着嘴忍笑。
  高峤虽然也是一个大小姐,但她毕竟有在英国这种美食荒漠留学的经历。她的厨艺很不错,肉烤的外焦里嫩,非常一流。
  鸡腿肉的汁水在我口腔里炸开,我决定今天有一个小时和高峤好好说话,绝不阴阳她。
  高峤一手一瓶饮料,养乐多放到我的面前,美式落在祝芳岁的桌前。她问吴桢要喝什么。吴桢探探身,问有没有可乐。高峤回头在我们带的箱子里翻了翻,可乐给吴桢,另一瓶养乐多留到高峤自己手上。
  阳光很好,微风阵阵。空气里漫着青草和烤肉的香味。我坐在露营椅上,用筷子戳着鸡翅吃的认真。
  头顶传来高峤的感叹:“难得出来玩一次还是挺舒服的。”
  “是啊。”接话的是祝芳岁,“现在的天气也正合适。”
  “高峤姐姐,我还想吃个鸡翅。”截断她们话的人当然是我。
  高峤夹着鸡翅的筷子下一刻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手断了?”
  “谢谢姐姐。我爱撒娇。”我挤着眼睛冲她笑。
  “灼灼确实爱撒娇。”软软的嗔怪来自于祝芳岁。
  我放下筷子,冲祝芳岁做鬼脸。
  高峤捧着养乐多的小瓶子捧出一种端着茶盏的老干部气势。她全然不关心我打断她们对话的目的是什么,继续和祝芳岁搭话,说起一桩往事。
  那是前几年她们还在交往的时候。我和高峤都喜欢valextra的包。但这牌子的包在川市只有一间实体店,很多款式还需要订购。我让熟悉的柜姐等最新款的包到货就通知我来看,结果被不知情的高峤抢先一步买走,送给了祝芳岁。
  “那包只来了一只,她当时气都气死了。”很巧的是那天高峤前脚买走,后脚我就到了店里。从店里愤愤地杀出来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正好撞到。
  我一口恶气正准备发泄,‘高峤’两个字都已经咒骂出声,在看到祝芳岁的一刹那又硬生生卡在嗓子眼儿里,硬是加上一个‘姐’,凑成愤怒但礼貌的‘高峤姐,好巧啊’。
  吴桢没有祝芳岁的好教养,盘腿坐在椅子上放声大笑:“我已经能想到她吃瘪的样子了,太好笑了。”
  很显然,我对吴桢的包容也没有对祝芳岁那么多。她大笑的同时,脑袋上挨了我的一巴掌。
  “恩。当时她还说,”高峤学我阴阴阳阳的语气,“高峤姐你买它最好是为了送给姐姐的。”
  说完高峤嗤笑:“当然是送给她姐姐的。我给我女朋友买包,不是很正常吗。”
  我学高峤的习惯性动作,曲起指节敲敲桌面,“诶诶,加点时间定语行吗?‘我给我当时的女朋友买包’。高峤姐说话要严谨。”
  高峤把我碗里的鸡翅骨头夹走丢进垃圾桶,“好,灼灼说得对。我给我当时的女朋友买包。”
  她把‘当时的’三个字咬的很重。我下意识去看祝芳岁。她的脸在阳光下,笑容纹丝未动,看不出眉目。
  —
  喜欢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它悄无声息的来,降临到莫名其妙的人身上。两个原本毫无关联的人因此被捆绑到一起,是一个不容分说地意外。
  临近清明假期,我的作业莫名其妙的多起来。
  不能再像前几周快乐露营,我趴在床上用电脑写论文。手机没有闲着,我和祝芳岁不见面的日子又开始打电话。
  还是和从前相同,电话接通我喊她‘姐姐’,她应‘在呢’。
  今天我多问了几句,诸如她在哪里,在干嘛。祝芳岁也一一回答,说她在家里,一个人没事做。
  我听完答案后找不到话可以说。作业写了两个字就不想写,用ipad打开康熙来了。
  实在不知道看哪一期,我点开了最后一期康熙来了。
  快乐的前奏音乐响起来,祝芳岁在电话里问我:“又在看康熙啊?”
  “对呀。”
  “你看了很多遍了吧。”
  “对呀。”
  上集回顾里蔡康永问小s,有没有背着他没有告诉他想过要离开这个节目。我有样学样,问祝芳岁:“你有没有背着我想过要离开我?”
  祝芳岁也学小s,语气正经的说:“没有。我是因为你的关系才想留在这里的。”
  我捂住嘴巴,“哦,这太值得哭了。”
  我们一起笑过,又陷入沉默,只有节目里的几位在说着离别。
  我对这节目看的已经能背下来,很快又放着它去写我的作业。对着写了两个字的空白文档发呆,我在键盘上敲下我自己都看不懂的中文。
  断断续续的写,时不时的看一眼节目。一期四十三分钟的节目竟然不知不觉就要放完,快的我根本没有反应时,小s正在换掉她一时选错穿的夹脚拖鞋。
  “我可不想要穿这双鞋离开康熙。”
  我的笑声在喉咙里,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我看了一眼,是一个未知号码。
  “姐姐我接个电话,等下再给你打哦。”我拿起手机。
  祝芳岁说:“好,我等你。”
  我把节目暂停,挂断和祝芳岁的电话后接起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喂?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