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巫禾微愣,随后抬手摸上那颗脑袋,任她抱着。趁她现在是顺毛的状态问道:“棠沼,这两抹白又是你兴起染的么?”
  棠沼小时候有段时间就是顶着上半截黑,下半截白的头发在观里练功的,众人问她,她说拿草药染的,上京正盛行染发。有个师妹央棠沼帮她染,棠沼给人家染出来一个大红头发,被张开道追着打。
  “是我染的。”棠沼从巫禾怀里闷着声音说,“莫非不好看吗?”
  “好看。”巫禾拍了拍她背,“起来了,我们回家。”
  巫禾领着棠沼回到住处,指着院门口匾额“白云院”三个大字,“日后你回家,要回这里,记住了不曾?”
  棠沼抱住巫禾一只手臂,娇声道:“记住啦。”
  两人回到房间,棠沼看到她昨晚睡的那张床,问巫禾:“我们现在是住一起吗?”巫禾不明白她问这种显然易见的问题,但还是应了她,“自然。”
  棠沼继续问,“我们睡一张床吗?”
  “自然。”巫禾食指戳她眉心,“不是。”
  棠沼握住她那只手指,“不可以一起睡么?”又不是没在一张床睡过,住都住一起了,睡一张床也没什么罢。
  “你睡相不好,会打扰到我。”巫禾毫不留情拒绝。
  “啊,我睡相不好?这不可能吧?”棠沼如遭雷击,见巫禾一副确实如此的表情,她面皮薄,遂止了这个话题。
  巫禾去了隔壁书房,回到房间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木匣子,她朝躺在床上的棠沼递过去,“棠沼,你收好,这是你的了。”
  棠沼接过去没有打开,好奇的问她:“这是什么?”
  “白云院的房契。”巫禾道。
  棠沼从床上坐了起来:“你给我做什么?”
  “家。”巫禾垂眸看着棠沼那双还泛着淡淡微红的眼睛,缓缓且清晰道:“棠沼,你有家,这就是你的家。”
  棠沼闻言心神一震,她忙低下头手上摩挲着木匣子,掩饰心口的那一阵悸动。
  巫禾看她低头有些愣神的模样,破天荒打趣道:“下雨可要晓得往家跑。”
  “我又不是傻子。”棠沼轻哼一声,嘴角是压着的笑意。
  “我出去办点事,午膳我让食庆楼给你送,你在家多睡会。”巫禾说完转身往外走。
  棠沼在巫禾出门后被子一卷就补觉去了,这一觉睡到了午时才起,正好食庆楼的小厮送饭过来,棠沼看了一眼都是她爱吃的菜样,遂坐下把菜逐一品鉴,认真吃了顿午膳。
  棠沼照过镜子确认眼睛消肿后又扣上了面具,出门去往指挥司,她刚一现身,指挥佥事就迎了上去。
  “大人,您派去青山派的缇骑回禀说,青山派的人最近都不下山了,偶有两个下山的都是夜深时出没,不过我们听大人指示,只是暗处跟着,没有打草惊蛇。”
  “下山的人去了何处?”棠沼走到椅子前坐下,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支着下巴,午膳吃得太撑,有些犯困。
  “禀大人,他们鬼鬼祟祟去了戏楼,名字叫甲楼那家。”
  甲楼,棠沼有点印象,里面有动物和杂耍之类的表演,进入甲楼需要入场票,入场票是按楼层收费,楼层越高票越贵。棠沼不喜热闹,是以从未去过,如今看来,是要亲眼去探一探。
  “大人,这么等下去不拿人吗?即使没名头,我们锦衣卫也是可以先拿人的。”指挥佥事不明白棠沼的用意,在他看来锦衣卫根本不用怕青山派的势力,背靠朝廷,完全可以一举拿下。
  棠沼坐得不舒服,她散漫地把双腿搭在了办公桌上,把玩着额前垂下的一缕白,“溜鱼就得淡定不要急,它跑你就放线,它停就收快点不要让它有喘气的机会,没几回合它就累了。”
  指挥佥事很快领悟到话中深意,“臣,多谢大人赐教。”
  作者有话说:
  棠猫:心上人给我房契 是不是那个意思啊 可那人不表白……
  作者:你表白。
  棠猫:才不!
  第28章 巫禾陪睡
  棠沼差人去查甲楼的东家,准备晚些夜探甲楼,她打算带上巫禾一道去。
  正要离开指挥司的时候,千户李鉴三来禀,卫狱里关着的青山派的人中有人主动招供。
  “大人,这是那人的供词。”李鉴三奉上供词,棠沼接过迅速打开,看完后便将供词收起来。
  她那双淡漠的瞳孔看着李鉴三,吩咐道:“将那人处理了,对外便说指挥司出了叛徒杀人灭口,本指挥使要重新调配锦衣卫职权,也会重新考核,考核的一切标准由我而定。”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李鉴三领命告退。
  关于太常观被灭门,棠沼想过是否牵扯进一些恩怨里,供词来看也确实是因“恩怨”而发生的祸事,只是所谓的“恩怨”,是因青山派掌门的次子李郁英到太常观给小太常送请帖,出席他爹的寿宴,被常云当场拒了。
  李郁英事前在他爹面前夸下海口,被落了面子后就起了报复之心,蹲守几天差人扮作香客进观,在观里的水井下了毒。待深夜发现起了北风,便堵死观门放了一把火。
  就因拒了邀约,便杀害三十三条人命?棠沼的脸色沉了下来,“来人。”
  “大人,请指示。”缇骑应声而来。
  “点上一队兵马。”棠沼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冰凉,“穿好甲胄,随我去青山派祝寿。”
  亥时,小雨忽至,淅淅沥沥落在树梢上。棠沼站在青山派山脚下,下属给她打着伞,她皱眉看着衣摆上不小心沾上的血污,想着要回自己小院一趟取些自己的衣物。
  抬头一看天色,暗道不知巫禾有没有给她留门。
  棠沼利落翻身上马,雨水滴在她泛着银光的面具上,她的语气冷漠如寒铁,“把祝寿的贺礼都挂上,好让青山派掌门明儿一早就能瞧见。”
  “是,大人。”
  棠沼扯过缰绳,打马往白云院赶,刚到城中暗卫便来禀,棠沼听完往白云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勒转马头,往皇宫的方向驰去。
  棠沼收起面具,一身湿衣踏进了戚安妃的寝宫,出来迎接的宫女看到忙招呼道:“哎呦我的殿下,您先到偏殿换身干衣服吧。”棠沼挥手,“不必,去通传吧,母妃已在等着了。”
  侍女很快出来,禀道:“殿下,娘娘让您进去。”
  棠沼进殿,给戚安妃稽首,“儿臣给母妃请安。”
  戚安妃没有叫她起来,看着跪在地上湿漉漉的棠沼,责问道:“回京多日,也不见你来看我,如今我扣留了你的人,你方主动来我这,棠沼,你出去一趟,回来后眼里便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母亲?棠沼心里嗤笑,她之前想过,哪怕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也不介意,可她亲耳听到她对于她来说只是累赘,那般嫌恶的语气,让她比听到她们一家错综的关系时更难堪。
  “回母妃,儿臣领了外务,不便回宫,请母妃恕罪。”棠沼不卑不亢的回道,她现在并不想撕破脸,也不想看到那种局面。况且,左司还在母妃,不,在林婉手里。
  棠沼低下头,“母妃,请把左司交给儿臣,儿臣带回去一定好生管教她。”
  林婉用杯盖刮着茶叶沫,慢悠悠地说:“棠沼,你是不是忘了,左司是母妃送给你的人,你让她去查静茗园的事,她竟查到母妃身上,你说多可笑啊?”
  “静茗园的孩子跟母妃有关吗?”棠沼倏地抬起头,定定看着她,“有吗?”
  “棠沼,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在质问谁?”林婉摁紧了碗盖,“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底下人怎么敢查到主子身上?你御下不严,便由我来替你管教。”
  “静茗园跟你有关系吗?”棠沼仍昂着头固执地问,她心底里仍存在一丝希冀,她希望听到否定的回答。
  “棠沼,你放肆!”
  “嘭拉”一声。
  茶碗砸在棠沼的额上,划开一道血口子,鲜血直流。
  棠沼抬手摸到一手的血,她眼角瞥到额前那抹白,随手把血抹到白发上,不慌不忙道:“请母妃将左司交与儿臣带走,儿臣不再过问静茗园之事。”
  她想告诉林婉,拿幼童试药无用,棠时的病,更多是先天遗传,一般药物不可逆转。但现在不是激怒她的时候。
  “棠沼!”林婉拿手指着她,“左司以下犯上,已被我赐自尽,你带不走她了。”
  棠沼脸色惨白,错愕地看着林婉,心底涌上一股无力的情绪将她喉咙堵着,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踉跄地起身,不再看林婉一眼,转身便往门口走。
  “棠沼,你要为一个下属跟我置气吗?”林婉喊住她。
  棠沼不予理会,抬腿继续往外走。
  “棠沼!你目无尊长忤逆不孝!你走了便不要再踏进来!你滚!”
  话落,一个茶盏砸在棠沼背上,棠沼眸子微暗,不甚在意,步子未曾停下,也未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