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手掌按在纸页上,宋疏遥几乎求饶道:“大人,你若审讯就快些,别这样折磨我了。”
  谢字卿这才抬眸,忍着泪水的一双眼早已发红,听见宋疏遥的话,他茫然一笑,质问道:“折磨?谁折磨谁,宋疏遥,是你折磨我。”
  他虽然没有大吼大叫,声音也是有些大了,宋疏遥害怕把别人吵过来,食指放在唇上做了噤声的动作,请求道:“侍郎大人,求您了,您小声些,这相府上除了您和冷竹,旁人还不知我就是东洲客。”
  谢字卿漠然冷笑:“求我?宋疏遥,我真恨不得将你交上去,等你死了,我也跟你一起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大人莫要胡说,此事还不至于到万劫不复的程度,我知道大人在查东洲客的案子,只是形势所迫,不敢将此事告知于你,”宋疏遥双手合十拜他,“大人宽限我些时日,让我再多写一些文章,届时再将我交上去,贤王会杀我,但绝对舍不得杀你……”
  “呵。”谢字卿见她句句话不离案子,完全没有对他情绪的感知,心中更加冷了,如冰似雪的目光落在她水红色的唇上。
  他气得只想咬上去,让她闭嘴。
  可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便只盯着她看,见她的发上簪着几簇茉莉,花香袭人,眉上画了几片金色的嫩叶,眼下淡红,脸颊有珍珠般润泽的光,他不知这是什么妆,像是她的新花样。
  她许久不化这样别出心裁的妆容,谢字卿看向一旁,只见薄如蝉翼般的屏风后摆着一张琴,他是何等火眼金睛,打眼一看便觉得像是沧澜河泛舟那日,苏忱带的那把琴。
  室内点着檀香,那一定不是宋疏遥喜爱的香,倒像是苏忱喜欢的玩意。
  倏忽间,他只觉得满室都是苏忱的气息,甚至能想象到,今日早些时候,两人就在这书房里,调素琴,阅金经,欢声笑语,如胶似漆。
  他是无惧杀人的,那一刻,甚至连苏忱的尸首埋在哪都想好了,一簇嫉妒的火焰将他通体烧了个遍。
  几乎不受控制的,他快步走到了屏风之后,又见琴案上除了那把古琴,还放着一根雕刻到一半的竹笛,竹笛旁放着刻刀,长的短的都有。
  宋疏遥只得跟着他跑,见他看着琴案沉默,心道不好,东洲客那事,谢字卿怨她隐瞒,苏忱这事在他心里也一直没过去,如今双剑合璧,定能将她捅成马蜂窝。
  “谢侍郎,我确实不该隐瞒,可东洲客之罪是大罪,我也不敢贸然把别人拖下水来,你是我的朋友,你知我不会……”
  “朋友?”他今日全是反问,看着她,一步步靠近,“我又是你的朋友了,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你心血来潮时的乐子?逗弄我好玩吗?看我失魂落魄,沉溺其中,好玩吗?”
  第69章 痴狂你再也忘不了我了
  宋疏遥不禁茫然,不太理解这些指控从何说起,只能随着他的逼近步步后退,直到后背贴上木质书架,咚的一声闷响,后脑撞在了谢字卿骤然按在书架的手背之上。
  他与她对峙着,微微一偏头,眼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情绪,悲愤,伤情,沉沦。
  “我没有啊,我没有……”宋疏遥皱起脸,小声呢喃着反驳。
  却被谢字卿打断:“宋疏遥,你为何接近我,为何说喜欢我,你对我可曾有过一丁点真心?”
  她这才恍然大悟谢字卿生气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定是看了《青州旧梦》,发现了柳大人就是谢大人,他认定她的接近全是别有所图,恨她的蓄意预谋,这才找上门来。
  宋疏遥眉心一沉,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一开始接近谢字卿的确算是动机不纯,也知晓万一东窗事发,定然会让他心里膈应,这事确实是她做得不对。
  于是她立马道歉:“谢侍郎,是我有错在先……”
  她竟然一下就承认了,甚至连骗骗他都不能,谢字卿怒极反笑:“所以,你只是在利用我?就为了写那本《青州旧梦》,忍受我那些冷言冷语,你说的真心,都是信口胡说的假话,其实你早
  就觉得我孤傲不群,不可理喻,哄着我玩,是想看我有朝一日怎么懊悔,怎么出丑!”
  他本无心情爱,自顾自地站在一端,看着这世上的爱恨情仇,作壁上观,是她不由分说地推开了他的门,告诉他:有件好玩的事情,你要不要试一试?
  他真是信了她的哄诱,一步步沉湎其中,不可自拔,开始妄想情投意合,妄想两情相悦。
  待她得手,马上抽身而去,再和另一个人谈婚论嫁,走得干干净净,连点念想都不留,而他就像个莫名其妙的疯子,日日夜夜想着和她的一切,毫无尊严地摇尾乞怜。
  何其可笑?
  “宋疏遥,你素来爱看美人,我和那些人其实并无分别对吗?若是红莲夜那晚救你的不是我而是旁人呢,你也会接近他,追着他,说着喜爱吗?”谢字卿低下头,眼中的不甘和痛意几乎要溢出来,“你演戏时可真像,我竟然,还当了真。”
  “不是你说的这样,”宋疏遥也蹙眉了,摇着头否认,“不是这样的,一开始接近,因大人气宇轩昂,丰神俊朗,识量宽和,是当世高流,我的确怀有私心,可也的确很喜欢你,后来的真心并没有欺骗,我当真想过同你共度一生。”
  谢字卿的喉咙都是血腥味,沉默粗重的呼吸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都变了意味,胸口和小腹一阵阵胀痛,却忽然在被安抚之后消解了些,手指抽动了一下,他别过眼去,问道:“那苏忱呢?你同他亲近,也是为了写书吗?”
  “他倒不是……”
  谢字卿猛然看向她,双拳攥紧,泛起青白,心底的妒火马上要喷薄而出:“宋疏遥,凭什么这么对我,既然要利用,为何不一直利用下去?去找那个苏忱算什么?”
  他的脸骤然靠近了些,几乎要与她鼻尖相抵,宋疏遥瞬间喘不过气来,他的嘴唇,眼角都因嫉妒红透,黑眸中的一切情绪都尽收在宋疏遥的眼底。
  有多恨就有多爱。
  “宋疏遥,你应该爱我,你只能爱我,只有你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不是要护着苏敬之吗,我保证,只要你忘了他,我定会护他周全。”
  “谢字卿,不要这样,你吓到我了。”宋疏遥别开脸,躲避他霸道的气息,双手抵在他胸前,刚要用力推开,又怕按到他的伤处,转而去推他的肩膀。
  宋疏遥一用劲,也让谢字卿清醒了些,看着她眼中流露的恐惧,一股剧痛在他的心底油然而生,甚至连带着五脏六腑都上了一次绞刑,他顺着力道松了手,后退一步,满眼凄然地望着她:“如此都不行吗?”
  “谢侍郎,你又当我是什么人?唯利是图,趋炎附势的小人?”宋疏遥的眼眶也红了,可她依旧不急不躁,娓娓道来,“我接近大人的初衷的确有亏,但过往之事,我有错,你亦有错,不能谁不乐意就大翻旧账,若是如此,方才大人冤枉了我,现在是不是该换我来生气?”
  “你我之间现在的处境,已经谈不着谁辜负谁,但我的确有玩弄感情的不当之处,谢侍郎,我很抱歉,此事的确是我不对。”
  “至于李柔,所幸刚有苗头就被侍郎发现不对,我们是该有所防备,多谢侍郎提点。”
  她行了个礼,有礼有节地将方才之事总结了一番,让谢字卿挑不出错处,相比之下,他就更像个歇斯底里,无可救药的疯子。
  他在质问什么,在癫狂什么,宋疏遥的理智让他所有的失控都看起来更加可笑。
  谢字卿摇了摇头:“我不想听这些。”
  他的胸口忽然更痛,像被长长短短的匕首戳着,他恨不得真拿匕首戳上几下,兴许身体上痛,心上就不会那么痛了?
  他垂下眼,便有两行泪淌下。
  “谢字卿,别再哭了,不值得。”宋疏遥靠近他,递上手帕,她的心中忽然也是一阵阵酥麻,像在胸口放了一团风滚草,风吹时摇摇晃晃,又扎又痒。
  她从来没想过要去辜负一个人,但事与愿违。
  可她明明也没有什么错。
  可能怕泪水涟涟有些狼狈,谢字卿接过那块手帕,片刻,兀自收入袖中,抬起衣袖擦了擦脸。
  须臾,他看向琴案,问道:“那张琴,是苏敬之的?”
  宋疏遥称是。
  他又问:“那笛子呢?”
  宋疏遥坦言:“那竹笛是我给苏大人刻的,过些日子回赠给他。”
  他走过去,指尖拨了拨琴弦:“这琴和笛,是你们的定情信物?”
  宋疏遥不知他要做什么,心生疑窦,走得离他近些,答道:“不错。”
  话音刚落,谢字卿便随手在雕刻的刀具当中捞出一把最长的,对着琴弦比划,冷然道:“我要杀了他,连同他的琴也一起毁了。”
  他的眼中写满了同归于尽,下一刻,忽的高高举起那把刀!
  “谢字卿!”那张古琴是蜀州苏氏的传家之宝,宋疏遥眼前一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劈手就要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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