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更何况他说了“各处”书院,薛冷竹的确不止这一处书院,她和宋疏遥出钱改造了多地的破落学堂,修建学社,又资助了不少寒门学子,这些事竟也被他一并知晓了。
  见她不答,谢字卿道:“看来不够,所以南平书坊之后又有了霜红书坊,以霜红书坊之名,刊行东洲客的文章。”
  薛冷竹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一下,知道此刻隐瞒也是无力回天,只要宋疏遥是东洲客的秘密没暴露,其他的不算什么,随即眸光一转,应道:“谢侍郎神机妙算,您方才所说确是实情。”
  印证了心中的猜想,谢字卿低眉一顿:“私学暂且不论,东洲客的文章都是悖逆之言,若是落网,便是恶逆之罪,刊印这样的文章,不怕惹火烧身吗?”
  这些事早晚败露,犯到谢字卿手上总比交待在大理寺好些,薛冷竹心中并无太多惧意。
  目光坦荡与谢字卿相望:“天下大势,本在臣民,东洲客之言一出,国民响应,是为顺应民心之言,何谈悖逆?悖谁之意,逆谁之心,谢侍郎与我皆心知肚明,若将东洲客这等忠君忠民之义士定罪为恶逆,那我无话可说,倒不如一把火也将我烧得干净。”
  谢字卿微微拧眉,难怪她们会玩在一处,皆是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想到那个人,他的神色不自觉柔和了些。
  得到答案,也就行了,谢字卿今日不欲与她深谈,故不再故弄玄虚,直白道:“薛娘子且宽心,你之前所做防备已算周全,我不拆穿,旁人一时半刻也查不出眉目。”
  听他这么说,薛冷竹暗自吃了一惊,这才有点慌了,蹙眉道:“大人是要包庇?可您一向铁面无私。”
  谢字卿颇无所谓,淡声道:“那是你不了解我。”
  第67章 有话想问他再也忍耐不住
  宋疏遥原本和薛冷竹约好了今日去鹿鸣书院,只是早间苏忱过来了一趟,同宋世群议完事后又跟她说了一会话,便耽误了时辰。
  将近午时才备车,不等出门仆役便来通传,说是刑部的谢侍郎和薛娘子到了府上。
  他们二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着,一起过来定是有鬼,听完通报宋疏遥便觉得情况不妙,心底沉甸甸的,提着衣摆脚下生风,不多时就迎到了门口。
  “冷竹!”宋疏遥先看见薛冷竹,迎上前牵住她的手,见她面有倦色,风尘仆仆,鬓边的发丝也有些许散乱,断定方才定有大事发生。
  “疏遥,”薛冷竹回握住她,不轻不重地握了下她的手指,仿佛猜出了宋疏遥的忧心,柔声安抚着,“我没事。”
  宋疏遥并未因这安慰而宽心,侧目看向旁处,见谢字卿一身绯袍,长身玉立,不悲不喜地在那站着,相较平日倒是格外清冷些。
  她行了一礼,心绪复杂,既疑惑又关切:“谢侍郎,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谢字卿面如止水,只有眉心不露声色地轻蹙一下,礼貌地点了下头:“好多了。”
  反常,又反常了。
  他这般态度,和从前大相径庭,一看就是不高兴,宋疏遥敏锐地发觉了他的怪异,心中更加七上八下。
  是因为封禁私学一事?这事是由刑部牵头,兴许是谢字卿查到了薛冷竹头上,两人争锋相对,大闹一场,直到无法收拾,这才来相府找宋世群调和?
  此念一生,宋疏遥顿时心急如焚,想快些听薛冷竹分说方才到底发生什么,又看谢字卿的神色讳莫如深,也想问问他局势究竟如何。
  三个人各怀心思,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气氛忽然有些微妙,好在宋世群的贴身侍从适时前来,恭敬道:“谢侍郎,主君邀您里间一叙。”
  谢字卿颔首,被那侍从引着入府,还不忘对宋疏遥和薛冷竹道:“失陪。”
  “他怎么了啦?”见谢字卿一走,宋疏遥立马和薛冷竹揽在一起往里走,克制住心中即将炸裂的求知欲望,她压低声音问,“鹿鸣书院露馅了?”
  薛冷竹平素沉稳,今日也算还成,按了按砰砰直跳的胸口蹙眉道:“不止如此。”
  “南平书坊也露馅了?”
  薛冷竹点点头:“我猜测这位谢侍郎甚至知道更多,只是没同我深说,他已将我的底细摸了个透彻,我对他那的消息却是一无所知。”
  宋疏遥脚步一顿,更浓郁的担忧笼上心头,抿着唇若有所思道:“他问话从来都是意有所指,南平书坊不足以让他问上一句,他如此发问,定然为的是旁的事情。”
  说话间两人已移步到宋疏遥的书房,薛冷竹将方才丁若愚大闹书院和马车上被谢字卿审讯之事一五一十同她说了。
  末了忍不住替谢字卿说了一句好话:“这位谢侍郎虽然深不可测,但在大事上应是可靠,我观他态度,不像是隔岸观火的,甚至愿行包庇之实,想必也是个心有大义的。”
  听完来龙去脉,宋疏遥不禁大惊失色,赫然道:“包庇?这倒不像他。”
  她知道谢字卿胸有沟壑,忧民之忧,面对拉拢士族,迫害寒士的新政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可她也知道,谢字卿毕竟出身士族,任何人、事都比不上谢氏荣光,更何况是拿着谢家声誉去博不确定的东西。
  而他今日却明目张胆地包庇,一时间,法度、结党、立场,这些曾经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鸿沟仿佛都不复存在。
  宋疏遥想不通是什么打开了他的枷锁,她还是不能将谢字卿这个人全部看透。
  而且,既然他如此坦诚相见,推心置腹,为何方才对她的态度又如此冷淡,他的目光仿佛很难过似的。
  心底惴惴不安,却没空多想,今日的巨变实在太过突然,书院的牌匾还要更换,薛冷竹有诸多事情要办,宋疏遥也是心绪不
  定,两人又对了对口风,便打算暂且“鸣金收兵”。
  出门时见着宋世群和谢字卿也正站在中门处依依不舍地话别,宋世群的面色算得上慈祥,宛若春风细雨,对答间不住微微点头。
  宋疏遥少见宋世群有这样的好脸色,按住薛冷竹一起停步,侧耳倾听,想学学谢字卿是怎么哄他的。
  可惜风声如注,唯有只言片语落入耳中,好像是“按时服药”之类的叮嘱,还说“晚些时候送些补药来”,最后又说了“过后会送一位御厨过来,专门负责几人的膳食,朝中波橘云诡,病从口入,还是小心着些。”
  宋世群一一应下,笑意和煦。
  早先因着宋疏遥一事,宋世群对谢字卿并无好感,可自李恒谋反,李岳川病重之后,他意志消沉,甚至萌生出辞官致仕的心思,谢字卿便时常找他对弈,偶尔宽慰几句,当真让他能够暂排伤怀。
  宫内宫外,谢字卿都照料的极为妥帖,加之上次背他回府,一来二去,竟让宋世群对他多了一分满意。
  说完了话,谢字卿揖礼拜别,不经意地抬眼望去,目光落在宋疏遥身上。
  他们两人早就看见了彼此,目光游离交汇,接触而后分开,直到这一刻,才算真正对视了。
  薛冷竹知趣地别过脸去。
  谢字卿却没走过来。
  就站在原地,平静如水地望了宋疏遥片刻。
  宋疏遥的指尖有点麻木,这种眼神并无侵略性,可不咸不淡的,看得她心底都跟着发慌,她不知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抑或是被他捉住了什么把柄,心中一乱,胸口就七上八下地跳了起来。
  毕竟打了照面,不说点什么总是不好,宋疏遥思索片刻,隔着春风,向他行礼道:“谢侍郎,回见。”
  谢字卿礼数周全,颔首回礼,却并无他言,绯袍一摆,便施施然从中门出去了。
  宋疏遥忽的松了一口气,肩膀垂落,小脸也跟着垂下来。
  垂头丧气,怅然若失。
  她好像该跟谢字卿说点什么,至少问问他查探南平书坊,是不是已经确认了东洲客的身份,若是问到她身上,她是该坦言,还是该装傻,这毕竟是恶逆的死罪,即便有刑部的包庇,又能逃过几时。
  薛冷竹也发觉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只是一时没想好怎样开口询问,只得安慰道:“无需纠结许多,总有柳暗花明之时。”
  “是,”宋疏遥强颜欢笑,“我没事。”
  哪知话音还未落,中门处那道红色又折了回来,似一片绯红的云,疾步来到宋疏遥面前。
  他身姿倜傥,俊采风流,不顾一切,走得那样近,近在咫尺,望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有话想问你。”
  “……”宋疏遥心中轰然一炸。
  他的眼角微微泛红,眉心紧蹙,好似忍耐许久再也忍耐不住。
  没错,他再也忍耐不住,这些话若是不亲自问她,他今日便要难受死了!
  “宋疏遥,有些话,我想亲口听你说。”
  谢字卿的睫毛扑簌,睫羽阴影下的黑眸宛若更深的阴影。
  曾经有一次,她和宋既安去国公府探病,趁着谢字卿熟睡,她便将掌心覆在了他的眼睛上,睡梦中,他的长睫微微颤动,扰得她手心止不住的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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