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她的声音近乎哀求了,那两人见她懂事,长得又好,也有点心软,等着谢字卿站起来,擒着两人出了门。
  “上差大人,咱们这是去哪?”
  “军营。”
  雨已经停了,湿冷的夜风激地宋疏遥打了个寒战,她的眼睛又被罩上黑布,两人被推推搡搡地塞进了马车。
  马车在山间快速飞奔,颠簸的宋疏遥几欲乘风归去,可她依旧感激得热泪盈眶,这总比拴在马背上骑行十五里地强多了。
  她凭着感觉凑近谢字卿,在面颊触碰到他的胸口时停了下来,小声问道:“他们没弄伤你吧?”
  谢字卿道:“没有。”
  宋疏遥侧耳倾听,车外有说话声,小心翼翼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刘辅骑马在前,大声道:“消息准确吗?”
  一兵士道:“千真万确,大都督已经到泽州军营,此刻大将军正陪大都督吃酒呢。”
  “好!办好这件事,全都有赏!”刘辅声音畅快,仿佛已经看见建功立业,加官进爵的美好场景,抽在马背上的马鞭愈加急促,马车也跟着跑得更快了。
  天时地利人和,泽州大都督吕绩正是鲲鹏军大将军沈清正的上司,刘辅原本想着在沈清正面前露个脸就不错了,没成想顶头上司吕绩也上赶着来了泽州,他心想,车上这两个细作简直是上天赐予他的契机,真是时也,命也!
  车外的刘辅春光灿烂,车内的宋疏遥听着马鞭声,陷入了一阵沉默。
  谢字卿感知到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宋疏遥的喉咙一紧:“红云跑到山里去了。”
  谢字卿见过红云,他默了片刻,温声道:“能找到,别怕。”
  所有的人声都被淹没在风里,宋疏遥在黑暗里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身体不由自主地想离谢字卿更近一些,乞求着仅剩的最后一丝暖意。
  沈清正十年前调任泽州鲲鹏军将军,后来又升大将军,这几年泽州无战事,他便一直在泽州军营练兵。
  从去年开始,李岳川很少召他,他除了见过三次巡察御史之外,就没见过别的京官。
  御史过来是彻查军饷去处的,军中的账目做得好,明面上没纰漏,更重要的是鲲鹏军的军饷有一大半都是孝敬给太子李恒的,有太子运作,就算再多的御史过来,他也不慌。
  可上面到底是冷落了他,泽州军营静得像一潭死水,沈清正心中郁结,想着总得找个办法打破僵局,恰在此时,他的上司泽州大都督吕绩不请自来了。
  吕绩不仅掌管泽州军事,其手下还有三个州,今日能到军营来实在难得,沈清正拨出五百两银子设下酒席,在军中宴请吕绩吃酒,又封了五百两黄金的红封等着宴后孝敬吕绩。
  酒过三巡,沈清正手下的副将钱裕忽然离席,不一会回来了,在他耳边小声耳语,沈清正听了面色肃然,凝重道:“哪来的细作?”
  钱裕神色一敛,煞有介事道:“还没审,但确定是细作,我那手下一个叫刘辅的,已经将细作带回军营,正待大将军审问呢。”
  闻言,沈清正的心中顿时风起云涌,若是寻常时刻,军中抓住细作也不算什么捅破天的大事,可这次巧就巧在时机太好了,他正愁无功可立,也想找个由头见李岳川一面,机会就这么活生生地送了上门。
  “啊,”沈清正长舒口气,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吕绩,咳了一声,抱拳道,“吕都督……”
  不等他说话,吕绩已看出了他想离席的意图,一挥手道:“请便吧。”
  沈清正一离席,脚下就
  像生了一阵风,携着钱裕到了暗处,沈清正蹙眉问道:“还没审怎么确定是细作,万一弄错了呢?”
  钱裕一挥手,刘辅便从一旁闪了过来,他拜了一下沈清正,胸有成竹道:“大将军放心,那个叫谢字卿的已承认自己是细作,还说有话要当面对大将军说。”
  “谢字卿?耳熟,”沈清正眉心一凛,想了片刻对钱裕道,“你去查查,这个人是不是有案底,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钱裕领命退下,刘辅凑到沈清正身边,眸中泛光,沉声问:“沈将军,可要将这两个细作带到大都督面前,当面审问?”
  沈清正有些不安,吕绩一向看他不顺眼,这次太子前脚禁足东宫,他后脚就来了泽州军营,没准就是找他清算的,此时若是真能立功还好,若是出了差错可就凶险了。
  刘辅看出了他的摇摆,问道:“将军若是怕这两个细作到了大都督面前乱说话,那属下就先割了他们俩的舌头,让他们永远说不出话来。”
  “蠢货,那你为何不去大街上随便抓两个人来,”沈清正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心中一横,恶狠狠道:“喂毒药吧,让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宋疏遥和谢字卿下了马车就被推进囚房,刚找到合适的地方坐下,囚房的大门又开了。
  刘辅大摇大摆走进来,从袖中摸出个小瓶,瓶身一倾,倒出几粒药丸,蹲在两人面前,凶狠地笑了笑:“这药叫血荷子,吃了三日后毒发,若无解药,痛不欲生,全身溃烂而死。”
  宋疏遥没听说过这种毒药,在心中暗暗记下名字,以备写书时用。
  刘辅不太满意宋疏遥的表情,好像他的威胁并没起到什么作用,他恶劣地掂了掂那把药丸,狞笑道:“不怕啊,那你先吃。”
  他说着就粗暴地把手往宋疏遥的嘴唇上按,宋疏遥大惊失色,闭着嘴发出呜咽声,瞪大双眼直摇头,他的手指上都是兵器磨出的老茧,剐蹭的她生疼,片刻间就流泪了。
  “住手。”谢字卿眉心紧锁,冷冷道。
  他的表情阴森可怖,好像在看一个死人,刘辅不禁背后一凉,囚房中的冷风瞬时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你跟谁说话,你他妈敢指挥我?”刘辅冷笑了几声,手中的动作倒是停下了,转而面向谢字卿,摸了摸手中的药,“乖乖吃了这药,一会到了上官面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三日后我给你解药,要不然今日就是你们俩的死期!”
  “你这么想立功啊?”谢字卿玩味地看着他。
  刘辅恼羞成怒,骂道:“老子没时间跟你磨叽,吃!”
  谢字卿摇了摇头:“刘校尉,你兴许不认识谢字卿,可你应该认得谢远肃吧,太尉谢远肃,曾任泽州大都督,后任泽州节度使,你们现任大都督吕绩,正是谢太尉的学生。”
  刘辅心中一凝。
  “谢太尉是我父亲,”谢字卿继续道,“我乃东都谢氏,谢字卿。”
  刘辅心中一炸。
  手中的几颗药丸滴滴答答洒落在地,刘辅极力掩饰自己的惊异,仓惶道:“你说是就是啊?我还说老子是你爷爷?”
  谢字卿冷笑:“刘校尉,是与不是,你心中自有定数,眼下你有三条路可走,第一,喂我服毒,得罪了我,稍后见了你们将军,你必定死无葬身之地;第二,杀了我,刘校尉,暗杀朝廷命官,不光是你,想想你的九族;第三,同我合作,我能保你的命。”
  刘辅的脚麻了,血液直冲面门,那一瞬间,无数炸响声回荡在他耳边,风是血腥味的,谢字卿的声音越来越远,他不敢信谢字卿是镇国公家的独子,他不敢信,也不敢不信,心中的一根弦崩断了,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第34章 兵变好死不死,还惹了刑部的人……
  再次回到席间时,沈清正一改颓势,春风满面,吕绩忍不住问道:“清正何故发笑?”
  “回大都督,下官的副将在蒙山抓了两个细作,眼下就在军营中关着。”沈清正铿锵有力道。
  “哦?”泽州很难混入细作,更何况已经到了蒙山脚下,吕绩觉得新鲜,似笑非笑道,“那就带上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沈清正胸有成竹地一抬手,对手下道:“把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就见副将钱裕回来了,他的神色有点凝重,眼神企图跟沈清正交汇,可沈清正哪里还顾得上他,两人没来得及说话,刘辅已经带着五花大绑捆得像两个粽子一样的人上来了。
  两人皆是锦衣华袍,气度不凡,眼睛上蒙着黑布,沈清正邀功一般笑道:“大都督请看,就是这两人,他们已经承认自己是细作,来泽州是刺探军情的。”
  吕绩本来坐得四平八稳,可一看这两个人心中便已确认,还真不是随便找来演戏的,这等气派若说是敌国训练的细作,倒是合理,沈清正绝对找不出这样的两个人来糊弄他。
  “还真是新鲜了,”吕绩捋了一把胡子,说道:“带上前问话。”
  两个兵立即把宋疏遥和谢字卿推搡上前,一把按住跪在地上,旁边的刘辅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清正拜了拜吕绩,笑道:“泽州活捉细作,还全靠大都督福泽深厚暗中庇佑,这功劳当属于您,还请大都督亲自审问。”
  “欸,别说恭维的话了,”吕绩打断他,又示意手下,“摘了他们的面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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